胤瞧着胤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嘴角略往上扯了扯,脸上挂曹的却是同情的笑,眼光略一瞟,瞧见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胤往他们俩兄弟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神同样复杂得很,这次皇阿玛巡畿甸临走前一天忽然又带上了老七和老八,老七倒是一贯的平平常常不显山不露水,生怕被什么人多瞧了一眼惹上什么祸事的样子,老八却是一路上规矩中透着某种野心勃勃,无论是皇阿玛谈诗文还是谈风物,总能接上几句,皇阿玛已经夸了他几回了,胤也是如有荣焉的样子,一路上对老八颇为照顾。()
显是自己和老六兄弟齐心其力断金的样子,让大哥总算晓得了自己虽说人缘比原来要好,却依旧人单势孤,要与老八交好才成。
可自己与老六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同母兄弟,大哥又什么时候瞧得上过老八?以老八的聪明,更不是大哥能驾驭的,当心利用人不成,反而被人利用了。
康熙对儿子们的这些个小心思似是全不知情的样子,又与老三议论起了西洋人算法,两人说着说着还会说拉丁语,胤只能听懂几个词的样子,瞧着胤祉丨隐隐透着得意的样子,笑了笑别开了脸,拍了拍胤祚的肩,小声说道,“你是故意的吧?”难怪他会一个人骑马跑出去,又拎了一篮子野菜回来,一路上自己几次叫太监们接过野菜篮子,他都不肯松手,直接拎着却见皇阿玛,老六小的时候虽调皮,现下已然很少调那些没用的“皮”了,胤瞧着他那样子,分明是故意的。
“老大一路上跟咱们炫耀多少回了,什么被皇阿玛派出来单独巡视之类的,直把咱们几个当成没见识的傻子·不挫一挫他的锐气我怎么甘心。”
“你这样他必定记恨。”
“我不这般做,他一样对我们兄弟记恨于心,我倒有点子想念原来那个乌眼青似的跟太子斗的大阿哥了,倒比现下的这个假正经强
“胤摇了摇头·“总之这两天你跟我紧一点,勿要再单独出去了。”
“嗯。”
康熙正在与胤祉议论算学,眼睛却是片刻都没闲着,见老四和老六两兄弟凑在一处小声说着话,心中暗想若是朕别的儿子也如同这两兄弟一般兄友弟恭,夫复何求?
到了晚膳时分,梁九功领着一位一身布衣但衣着整洁干净·头戴瓜皮帽的老者提着整整一篮子的各式杂粮和菜干等过来给康熙请安,“奴才乞禀皇上,这位老者原是张家村的长者,因听说圣驾在此,特拿了家中自备的几样杂粮孝敬。”
康熙虽说听说了大阿哥所说不实,见一个这么整洁干净精神矍铄的老人前来送礼,心里还是高兴的,心道许是有富有贫·家境不同吧。
拿老人颤微微跪地磕头,“草民王富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显是多少学过些礼,三跪九叩礼虽施得不怎么熟练·但总算没乱了章法。
“嗯,起来吧。”康熙点了点头,“这位老者,你家在张家村住了几年了?”
“草民自六岁起随家里人搬到张家村,已然整整六十年未曾搬离。”
“这位老丈,你既是姓王的,为何会在张家村住了几十年?”胤祚笑问。
那老人抬头一看发问的是站在一群衣着光鲜模样俊秀的少年人中间脸上瘦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的那个,心里面恍了下神,心道原来这就是同村二丫回来说要拿金子买野菜的,又想起这人派人去送银钱给二丫家·应是个好人,心里略定了定,“草民听草民故去的爹娘讲,草民本是京城人士,家里的地被圈占,为了不被抓因而…···”
康熙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大清朝立国之初旗人圈占土地,掳平民为奴的事并不鲜见……
“现下你们一家想是安居乐业了。”胤忽然大声说道。
“正是,小老儿一家搬到张家村,本以为一样逃不掉圈地,幸亏先帝爷皇恩浩荡······”王富小心翼翼地说道,张家村的土地多数是山坡地,旗人看不上才是真的,周围的良田不是正红旗的就是正白旗的,现下却…···
康熙的脸色这才由阴转了晴,“天下初定之时,总免不了乱一阵子,现下安居乐业一整个甲子,才是极好的。”他又瞧了一眼篮子里的杂粮干货,瞧着也算是不差的,“梁九功,赏五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回去散给乡邻。”
“。”
王富磕了个头,想走又不想走,瞧了瞧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知府、知县、县丞、里正等等,自己虽是这些人找来的,却也是拿身身家性命在担了保的,想了许久咬了咬牙道,“草民有一事相皇上。”
梁九功听他这么说知道怕要节外生枝,想想那些地方官塞给自己的礼,使了个眼色让两个太监拉起了他,“你莫非是嫌赏银少?”
“草民……”王富刚想说话,两个小太监却极“客气”的架起了他,两人瞧着却不壮,手劲儿却大得很,掐得老人胳腿生疼······
“慢着。”胤大声说道,“皇阿玛,这位老者好似有下情回禀。”
康熙素来也是以仁君自勉,自也瞧出不对来了,“你们且放开他,看看他有何话说?”
“草民乞禀皇上,张家村本被正白旗和正红旗的田产夹在当中,只因地多是山坡地,只有薄薄的一层土,也素来无人在意,可自打去年山里打井打出了温水······两边的庄子就都坐不住了······草民们不求别的,也不敢贪占温泉,只求皇上您恩典,好歹让我们能拿了银钱在别的地方买地,好歹能有三餐温饱。”
他说得含糊,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是听懂了,原来张家村被两旗的田产夹在当中,因土地贫瘠无人看得上眼,好歹一个村子的人能靠着这些土地三餐温饱,谁知去年竟挖出了温泉,便被人盯上了,现下张家村还保持原样,估计是两旗的人自己不合,分赃不匀····…王富敢冒死在御前求情,显是被逼急了……
康熙略提高了声音,“此处知县何在?”
远处百官的人缝里出来了一个穿着七品官服县令模样的人,此人长得还算周正,只是身上脸上全是汗,此时是二月里,这人瞧着倒像是在三伏天,“臣吴国柱给皇上请安,给各位阿哥请安。”
“这位老者所说之事你可听清了?”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离得极远,只影影绰绰听了大概。”
“他说有人要违了先帝爷和朕的圣旨,要重行圈地之事,此事可当真?”
那个叫吴国柱的县令拿帕子抹了抹汗道,“皇上恕罪,臣对此事并无半点耳闻。”
康熙冷哼一声,“你是说这位老者欺君喽?”
“臣本是今年的补缺知县,刚刚上任不到半个月······”
“刚上任不到半个月···…”康熙冷哼了一声,“朕就在此处,皇子们也在此处,你却是一问三不知,朕要你何用?还是回家继续候补着吧!”
吴国柱跪地磕头,连连称恕罪,心里却暗自庆幸保住了命。
康熙瞧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众官员,“朕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只说一句,不得再行圈地是祖宗规矩,谁要是敢违了这一条······休怪朕翻脸无情!”
当天夜里,胤祚想着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原来只是觉得大阿哥说得不实,想要让大阿哥难看,谁知牵扯出许多的事来,胤与他同住一个营帐,听着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下了床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四哥······我听百不顺说,张家村穷得很,二丫家有片瓦容身,人人都有衣裳穿,已然算是极好的了,还有更穷些的,也是因我去送银钱,那个叫王富的才敢在皇阿玛面前……”
胤叹了口气,“我跟着皇阿玛出来之前,也以为这天下似书里说的,是清平世界,想来竟不是的,皇阿玛乃是仁君,他既有言在先,怕是也无人会搅了这个村子。”
胤祚摇了摇头,“咱们在宫里长大的,阴奉阳违的事听说的还少吗?现下咱们在这里,若是过个三年五载皇阿玛忘了此事,风声过去了,张家村的田产被圈占,他们又往何处去告状?”
胤眉头紧皱,“这……”
“四哥,我听那王富的话,张家村的人似也知道既然挖出了温泉怕就保不住田产了,想得是得了银钱在别的地方再买良田过活,我想把这片地通通买下来。”
“买下来?你可有银子?”
“你和额娘不是有嘛,我自己也是有些体己的,这块地若成了我的,正白旗和正红旗就算是起了歹心,怕也不敢碰。”
“此事我不能应你,回去要问问额娘才成,额娘若是准了,我便是买来送你又如何?”
“你不是要出宫建府吗?身上哪里有能买下一整片地的银子?”
(..com
..co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