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笑盈盈地瞅着秀儿,这些年秀儿模样长开了,气度雍容了,她就像是眼睁睁地瞧着一朵花慢慢盛开一般,心里别提有多欢喜,更不用说秀儿这些年都不忘根本,她虽说“儿媳妇”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要说真心孝敬自己的,只有秀儿这一个,她也最知道秀儿的心思,秀儿现今还有什么可操心的?无非是几个儿女的婚事罢了,尤其是老四,佟家都已经盯上他了,别家难保没有不动心思的,她跟皇上一起参详过各家的闺秀,也是觉得乌拉那拉家的最好,可还要再看一两年,看她选秀时如何,才能最后定,偏秀儿说了句画好……
“那画你喜欢,你便留着看吧……何必来问哀家。”
“妾是来求那画画的人。”
皇太后挑了挑眉,“那人是乌拉那拉家的千金,觉罗家的外孙女,有根有蔓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除了乌拉那拉,身上还流着爱新觉罗、博尔济齐特家的血,你想要她进宫伺候你,是万万不成的。”
“太后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啊,我便是再轻狂也不敢起那样的心思,只是乌布里和茉雅齐总说这宫里没有好玩伴,更没有能教她们琴棋书画的,我想着既然乌拉那拉家的姑娘这般有才,又是个性情稳重的,不妨让她进宫,指点两个女孩一番,您看如何?”
太后本来就是在逗秀儿,听秀儿说要让乌拉那拉家的姑娘进宫“教”乌布里和茉雅齐,凝神想了想,“嗯……这样也是成的,大臣家的闺女进宫陪着公主们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传哀家的懿旨:乌拉那拉家嫡长女锦云性情温顺聪慧可人,着令今日起进宫陪四公主与五公主读书。”
胤祚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太监把守住了后殿和前殿相连的门,他则是慢慢走到了井亭边,小心翼翼地往井里看了一眼。只见井盖上沉重的压板铁条还挂着今晨一场寒霜带着的霜花,两个圆环上挂着水珠,他将手放在圆环上,咬着牙使出了全力。这才将井盖掀开,往日这样的话计,是两个干惯了苦工的杂役宫女,一起使劲儿才能做成的。
井盖刚一掀开,一股夹杂着水气的寒气变直冲到了他的脸颊,胤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顺子吓得浑身发抖。“六爷,您快离开这儿吧,若是被德主子知道了,奴才们怕是都要屁股开花!”
“你再罗嗦爷现在就让你屁股开花。”胤祚推开了他,往井里面看了一眼,又立刻缩回了头,水井极深,只看见黑洞洞的一片。看不见水光,他只瞧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吞了吞口水又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次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似是被什么人勒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耳边又听见有人极大声地喊着,“六弟!六弟!”可自己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使劲地喘气……
胤禛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这样的情形,自己的六弟坐在井沿边,一不小心滑了下去,他伸手去拉他,却只碰到了他的指尖……可是这次,他却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弟弟坐在井沿上。双手勒着自己的脖子,摇摇晃晃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他跟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把把六弟扯下来的,只记得自己无法抑制地暴怒,狠狠地给了胤祚一个耳光!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打过谁,现在他却只想揍死胤祚这个不省心的傻小子。又想搂着他大哭一场。
“你疯了还是傻了!竟然又坐在井沿边上!想死你自己抹脖子去啊!”胤禛骂完了,又给了胤祚一个耳光。
胤祚被两个耳光打醒了,见自己躺在地上,兄长骑在自己身上,左右开弓地抽自己的耳光,“哥!”
胤禛见他醒了,从他身上翻下来,扯着他的领子让他站起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若是故意的,我立时就杀了你!也好省心!”胤禛瞧着他被自己几个耳光打得红肿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恨,使劲儿一推将他远远地推开,“来人!将那井盖封上!”
“嗻。”吓傻了的小太监们,赶紧去将井盖盖好。
“苏培盛,一个一个的给我掌嘴!”
“嗻。”苏培盛与胤禛的随身太监,与胤祚的随身太监们也是极熟的,也知道他们委屈,可是惹下这么大的祸,只是掌嘴简直是便宜了他们,若是被德主子知道了,打一顿都是轻的。
“等等!是我不让他们……”
胤禛瞪了他一眼,“自身难保了还敢保别人!若是被额娘知道了,她定要再打你一顿!”
“四哥……求您了,千万别告诉额娘。”胤祚捂着自己的脸道。
“你这般行事没轻没重,我这次不告诉额娘,下次你再……又当如何?”
“下次我自己去皇阿玛和额娘那里请罪就是了,这次您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胤禛瞪了他一眼,“你可知我差点儿被你吓掉了魂?你当初……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我只是听说佟家……想要想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这才到了井边……”
“佟家怎么了?”胤禛扯着他道。
“佟家……”
“走!咱们离了后殿,回乾西五所说话!”
胤祚缩了一缩,摸了摸刚才是发麻,现在是火辣辣地疼的脸,“四哥……”
“什么?”
“借斗篷盖一下脸……”
胤禛拿了一块生牛肉,狠狠地压在胤祚的脸上,“哎哟哟,四哥……疼啊……”
“知道疼就要记打!你要是再敢犯浑,我还打你。”
“弟弟记得了记得了……”胤祚眼泪汪汪地说道,他是德妃的儿子,皇阿玛最宠爱的皇子,偏偏从小到大七灾八难的,兄弟们喝过的苦药汤子合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喝得多,什么坠马针刺落井全都经过了,这回来打都是头一个挨的,皇阿玛叫他水晶玻璃人简直是叫错了,他是是铁打的人一般才能活到现在。
“说吧,你又知道了佟家什么事?”
“我听人言……这两年额娘和你与佟家冰释前嫌,虽未曾说似是皇贵妃在时那般好,好歹不再互不搭理了,佟家又起了将女儿嫁你的心思,谁想刚刚透过佟额娘跟额娘透了话,便传得满城风雨了,人都说是额娘不肯让佟家女儿嫁你的缘故,这才毁了她的名声……又说佟家痴心妄想,佟家曾经害过我,跟咱们有血仇……可当初的事我偏记不清了,就想要把当年的事记起来……这才到井边去看……”
“你知道这些事,知不知道皇玛嬷有旨,谁要是敢再提及此事,就活剥了他的皮?”胤禛眯着眼睛说道。
“啥?”活剥皮?皇玛嬷倒不会舍得剥他的皮,可他身边的人真是一个都要保不住了,“四哥!四哥!我也是一时糊涂……”
“你也不小了,这宫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虎狼成群,你有几个脑袋敢一时糊涂?”
“可是四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人都说我落井与佟皇贵妃有干系?”
“当年的事只是风闻,并无什么实据,若是真有什么实证,皇阿玛那么疼你,又岂会……”
“可到底是不是她?”
“我不知道。”胤禛摇了摇头,他也只能说不知道了,他也是真不知道,就像是他不知道佟额娘为什么会死一样。
乌拉那拉家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全家人先是都懵住了,然后就是一阵的忙乱,太后宣召自家的女儿入宫陪两个住在宁寿宫的公主,是天大的恩典,来颁旨的太监说太后的口谕,乌拉那拉家的格格还小,在家里住一夜,明晨由额娘领着进宫便成了,可一夜怎么够预备进宫时要用的东西,怎么够嘱咐自己的女儿呢。
费扬古递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给传旨的太监,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不知太后都宣召了哪几家的闺秀?”
“没有别人家,只有您家的闺秀。”
费扬古皱了皱眉头,他可是听说了佟家攀亲不成反被羞辱的事,自家的女儿还未到选秀的年龄呢,若是进了宫有旁地事传出来……“不知太后……”
“将军,您就放心吧,皇太后和德主子见了贵千金画得画,极为喜欢,想起两位公主先前提了要找个好师傅一起参详书画,便起了将贵千金召进宫的事,是天大的好事……”传旨太监自然是耳目极灵通的,这乌拉那拉家的千金才是要变金凤凰呢,再说了,看在一百两银子的份上,也应该说些实情。
费扬古这才放了心,亲自把传旨太监送到了大门外,这才回到里面去看女儿。
觉罗氏一头扎进了女儿住的小院,指挥着晕头转向地丫鬟们预备女儿进宫要用的东西,看见费扬古来了,又拉着他问,“那传旨太监说了些什么?”
“据说是皇太后和德妃喜欢女儿的画,想让她进宫教公主们画画,是好事。”
“好事什么啊……她才十二,虽说看起老成……可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万一……”
费扬古捂住觉罗氏的嘴,“你看看女儿……”觉罗氏一转身,只见乌拉那拉锦云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地看着书,脸上云淡风清,直似这一团乱与自己全无干系一般,“不管怎样太后的旨意已下,日后如何……全看她的造化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