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胤祚低着头往回走,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小手背在背后似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连胤在身后喊他都未听见,胤快跑了两步追上了他,手搭在他的肩上,“六弟,你不高兴?”
“四哥,书上说天地君亲师自当礼敬,为何先生要跪着听太子哥哥背书呢?”胤祚原先并不与年长的皇子在一处读书,因胤年后和太子一处读书,康熙为了让他照应胤祚便将他们兄弟全都安排在了一起,胤祚因此才第一次看见先生看见太子要先叩首,讲书时要站立,听太子背书时要跪听的奇景。
他原先读书时,虽说先生也都是站着读书的,可也没有跪着听皇子们背过书,时时处处口称奴才,如此景象,实在是冲击力太强了。
胤原先就知道这样的情形,丝毫不以为意,满人本是奴隶制社会,与汉人规矩不同,除了汗王全都是奴,就算是给皇子们讲学的这些师傅,也都是天家的奴才,奴才跪听主子讲话,并无什么不妥。
可是胤祚这么说胤也不得不想了,“这······所谓天地君亲师,你我本是皇子,自是站着君位,要比师大两级呢。”他说了个胤祚能听懂的道理。
“这不对。”胤祚摇了摇头,“师傅们都诺大的年纪,又是朝中年高德勋的重臣,站着讲书就罢了,怎能跪……”
“这是皇阿玛定的规矩。”胤干脆拿这个来堵胤祚的嘴,否则这小子怕要缠夹个没完。
“不对就是不对·我回去要告诉额娘。”
“额娘又怎么能坏皇阿玛的规矩呢?”
“我不管,我就要告诉。”胤祚气鼓鼓的说道,这样的事在他眼里简直不平极了,别说是要告诉额娘,康熙在跟前他都要去辩一辩理,和自小在佟佳氏身边,虽受宠却也被规矩拘束得极严的胤不同,胤祚是被宠着长大的,虽说规矩不差·可却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你告诉额娘也就罢了,千万莫要在太子面前露出不敬之色来。
“我知道。”胤祚说道,“太子虽也是咱们的哥哥,可又跟寻常的哥哥不同,我要敬着他。”
“嗯。”胤点了点头,“你若得罪了旁地人我自会护着你,可你若得罪了太子,怕是我也·……”他说到这里梗住了······
“虽说他是太子,咱们却也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岂敢轻易欺负我?他若不惹我·我也不惹他就是了。”
胤摸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胤祚的头发,牵起他的手,“走吧,咱们回永和宫。”
“我想去看看兰花驹。”
“等着们禀过了额娘,再让谙达带咱们去如何?”
“嗯。”两个人牵着手有商有量地说道,两人随从的太监抬着步撵等跟在两人身后,慢慢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胤祚年小力弱,南熏殿离永和宫又实在太远,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上了步撵·到了景和门时,远远的胤祚在步撵上就瞧见一个小孩童贴着墙角像是躲着什么人,瞧他身上的衣裳是鲜亮的鹅黄色·头上戴着狐皮帽,不像是太监,可这么小的孩子若是主子,怎会一个人?胤祚自己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一个人过!
“四哥!”胤祚朝那小孩所在的地方指了指,胤也已经看见了,他略一踩脚踏,示意停撵,太监们将两个步撵都停了下来·胤先下了地·转身又扶了一把胤祚,兄弟俩个往那孩童藏身的墙角而去。
胤年长些·视力比胤祚好,他早就看出那孩子是老八胤·只是不知他为何一个人在此,“那边可是八弟?”胤不过三岁,怎能一个人跑出来呢?他身边的人呢?
胤本是一个人溜出钟粹宫的,出了宫门口就有些迷路,只是躲躲藏藏的向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景和门,正进退不得的时候,远远的看来了一大队人,自是吓得躲了起来,却没想到步撵上的人竟然停了下来,跟他说话。
他抽了抽鼻子,“我是八阿哥。”
“我是你四哥,这是你六哥,你认得我们吗?”他们十五的时候还同桌饮宴呢,虽说胤还小,对他们应该有些印象,胤虽说心里只觉得胤祚跟自己最亲,却也知道胤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弟弟小小年纪竟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跑了出来,胤心里自是堆了一肚子的火气,为了怕吓着他,还是柔声劝哄道。
“嗯。”胤点了点头,从藏身的墙角走了出来,扑到胤身边,抱住他的腿,“我要我额娘!”
“来人,去往钟粹宫通报一声,就说八阿哥在我这里呢。”胤大声说道。
“。”苏培盛应道,指了个腿快的小太■钟粹宫跑去。
“八弟,我们这就带你回去找惠额娘。”胤祚说道,他说罢也去牵胤的手,胤长得俊秀漂亮,若非是男孩的打扮,活似个女孩儿一般,胤祚瞧着就喜欢,“你记得我吗?我给你过点心。”
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惠额娘,是亲额娘。”
胤脸上的笑收了收,心里明白了**分,八弟与自己不同,佟额娘无子女,当自己是命根子一般,惠妃娘娘有大阿哥,对八弟并不太上心,这也是为什么奴才们敢擅离职守,放任八阿哥一个人在外面走,到现在还没人找来的原因,他心里又想到了那个不敢想的念头,当年若是佟额娘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她会对自己那么好吗?
“亲额娘?”胤祚有些疑惑,他还小,卫氏又失宠多年,自是不会在他面前露面,他一直以为八弟是惠额娘的儿子,“四哥?”
“他说的是卫贵人。”
“卫贵人在哪儿啊?”
“卫贵人在储秀宫。”
“储秀宫又在哪儿啊?”
“储秀宫在西宫。”钟粹宫和永和宫则都在紫禁城的东半部分,离着真不是一般的远,若是想要到的话怕是要绕很远的路,“八弟,你若想见卫贵人,何不禀明了惠额娘,让她派人送你去呢?”
胤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他只是听人议论说自己有个亲额娘,亲额娘在储秀宫,并不知道储秀宫在哪里就出来了,若非是遇上人不定要走到哪里去呢,胤说得这些话他倒有一半是听不懂的。
他们正在这里说话,远远的就走来一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穿着褐色旗装梳着两把头的自然是胤教养嬷嬷白氏,白氏发现胤不见了,却没想过他一个孩子能跑出钟粹宫的范围,只是一边处罚那些个偷懒的宫女,一边派人满钟粹宫的找,见了四阿哥派去的人,赶紧的就带着人追了过来。
“奴婢给四阿哥、六阿哥、八阿哥请安。”白氏瞧见这两个阿哥,就知道今日的事怕不能善了,本来她私下里罚过那些宫女就是了,可这事儿让这两位阿哥知道了,不止是德妃会知道,皇上怕也要瞒不过,自己这次的祸闯大了,双膝跪地,两股战战,她身后跟着的原本跟着八阿哥的人,自也是跟在她的身后跪着,胆小些的已经吓哭了。
“来人可是八弟的教养嬷嬷?”胤双手负在背后,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本是天家贵胄,龙子凤孙,又身幼在佟皇贵妃身边长大,虽说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度,如今板起脸来教训人,气魄颇为吓
“回四阿哥的话,奴婢白氏正是八皇子的教养嬷嬷。”
“你既是八弟的教养嬷嬷,为何让他一个人跑出了钟粹宫?若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你可吃罪得起?”
“是奴才年老力弱……”
“你若是年老力弱,自当回了内务府,交了差事回家安养天年,又何必在此白占着位置?八弟没了你难道就不成了吗?”
白氏手抖得快要支撑不住了,不停地磕头,“是奴才······”
胤见到白氏本来很高兴,谁知道原来还很温和的四哥竟然板起脸骂起人来了,声音又大又响,他也是害怕,挣脱了胤祚的手靠到白氏身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白氏跪在地上搂住了他,两人哭成一团。
胤没料到他们会如此,瞧了一眼同样困惑的胤祚,叹了口气,“好了,都收了眼泪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八弟呢,你且带八弟回钟粹宫,免得惠额娘担心,至于旁的…···也不是我们俩个能做主的。”
“奴才谢四阿哥!六阿哥!”白氏心知这事儿四阿哥和六阿哥知道了,以惠妃向来爱面子的性子,怕是会重罚她,就是康熙也饶不了她,心里拨凉一片,却也自知是自己疏忽的缘故愿不得旁人。
“白嬷嬷······”胤拉了拉白氏的衣裳,眼睛里满是泪水。
“八阿哥······”白氏搂着胤泣不成声。
他们在景和门闹这么大的动静,自是瞒不过秀儿,她听说两个孩子在景和门停了下来,遇上了八阿哥,就派全嬷嬷出来看动静了,全嬷嬷远远的就瞧见了这样的情形,以为是兄弟们之间起了争执,为了怕四阿哥和六阿哥落得个欺负弟弟的名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她走到这群人跟前,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