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见秀儿竟然硬气了起来,先是愣了愣,转而又冷笑,“德妹妹,你难不成要包庇反贼?”
“主子娘娘若有凭据,妾定当捧着金册宝印去慈宁宫谢罪,主子娘娘若无凭无据,仅凭着一个被打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奴才就要搜永和宫,恕妾宁死不能从命!”
佟佳氏只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宝印金册是册封嫔妃时所用,德妃有这两样东西,她一个皇贵妃就算是掌理六宫也是不能轻易碰的,德妃这般说是揭她的短,“来人,把德妃娘娘扶去歇着去!”
“我是堂堂皇上钦封的德妃!我看谁敢!”秀儿朗声道。
“说得好,朕看看哪个敢!”康熙不知何时出现在永和宫门口,也不知听了多久,只见他身穿明黄的朝服,头戴着朝冠,竟是刚下了大朝会的打扮,想是刚下朝,就知道了佟皇贵妃大闹永和宫的事,连衣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
佟佳氏站了起来,微微曲膝,“妾给皇上请安。”
屋子里的人也全都跪了下来,给康熙请安。
康熙冷着脸,越过跪在最里面的佟佳氏,坐到了永和宫主位上,“朕听说皇贵妃要搜永和宫,不知德妃到底如何冲撞皇贵妃了。”
佟佳氏一听康熙的话,就知道他对自己欲搜捡永和宫极为不满了,“回禀皇上,昨日妾在承乾宫中闲坐,却听闻说捉到了一个擅闯的刺客……”佟佳氏指着被两个太监架着的赵厨娘说道,“有奴才认得,她是永和宫的赵厨娘,与被皇上赶出宫的刘厨娘乃是金兰姐妹,妾本想把她送回永和宫,交给德妃处置,谁知竟在她身上搜出了麝香、红花等大大不利于怀胎妇人之物,妾大惊之下自是着手下的奴才仔细审问,谁知这赵厨娘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招……妾恐她有不利于德妃之处,这才带着人来搜捡永和宫。”
“德妃,你怎么说?”
“赵厨娘本是皇上赐给妾的厨娘,妾因喜欢她的手艺,这些天一直跟她学厨,三日前因得了皇上的夸赞,妾赏了她一些个银子,偏前日妾再去学厨,见她眼睛红肿,想是思乡之故,便动了恻隐之心,赐了她出宫将在宫中得的赏赐捎给家人的恩典,为防她不熟宫中路径,妾派了小老实跟着她,谁知小老实在神武门外等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闹起了腹疼,跟侍卫说了一声便去出恭,回去时侍卫说赵厨娘已经自行回永和宫了,小老实回永和宫之后却找不着人,这才禀了妾,妾担心她不熟路径走迷了,派人悄悄的寻了一天,谁知今日她竟被主子娘娘架着送回了永和宫。”永和宫和承乾宫只有一墙之隔,相距极近,要想到永和宫,必要经过承乾宫,说是赵厨娘走迷了,也是说得“通”的,“至于赵厨娘身上夹带的东西,妾实是不知。”
康熙看了一眼赵厨娘,她被架到永和宫已经许久,竟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身上脸上能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康熙不由得皱了皱眉,“芷萱,你可以赵厨娘的供述?”
“赵厨娘自知罪责深重,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肯招供。”
“朕刚才还听你说,江南白莲教闹腾得厉害,疑心她是白莲教众?”
“妾也是见了那些个东西害怕,这才越想越……”
“你这么一想,倒让朕也怕了,于成龙是个能吏,也是个廉吏,若是他荐上来的人是白莲教的人,这天下还有好人吗?”康熙冷声道,佟佳氏这次闹得实在太过份了!两江总督于成龙,廉洁自守为人踏实能干,是受过他数次表彰的天下第一廉吏,这次的厨娘正是商人所赠,他不肯留下,这才敬献到了京中,佟佳氏这么一说,倒像是要把于成龙置于死地一般,德妃倒是次要的了。
“妾……”佟佳氏抹起了泪……她身边的连嬷嬷跪了下来,“回皇上,主子娘娘自见红后日夜忧心,食不下咽夜不安枕,生怕肚子里的小阿哥再有些什么,这才越想越往大处想,绝无干政之心,请皇上明鉴。”
“你还有脸说!皇贵妃如此忧心,你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就应该从中劝解才对!怎能火上浇油由着她的性子来!”康熙怒道,他向来护短,凡是他宠爱喜欢的人犯错,只要未失圣心,自然都是身边的人没有劝道好的缘故,如今他有十分的火气,倒有九分是撒在佟佳氏身边的人身上。
秀儿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康熙骂佟佳氏身边的人,就意味着康熙从心里往外觉得佟佳氏是有孕忧心,这才做事过激,是身边的人劝解不当的缘故,他对佟佳氏还是极重视喜爱的,自己这次的亏算是白吃了,她想到这里跪了下来,“皇上,妾也因有孕忧心,日夜不得安枕,皇贵妃娘娘想是受了惊吓,这才不得不处处小心,是妾一时犯了倔性,未曾体谅皇贵妃娘娘的凤体,请皇上责罚。”她说罢,满面哀愁地看着康熙,眼泪在眼圈里似落未落楚楚可怜。
康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本来生气秀儿拿他当外人,当皇上,不拿他当夫君,可秀儿也实在是大有难处,芷萱有孕欲发邪火,那帮恶奴不把火气往旁地地方领,只往永和宫来引,还不是因为秀儿出身不好的缘故,自己若是处置太过,秀儿日后怕要更加难做,他又瞧瞧默默落泪捂着肚子的佟佳氏,也怜惜她多年未孕,又受了一场惊吓,赵厨娘给刘厨娘银子的事康熙是知道的,难怪佟佳氏疑心赵厨娘不是好人。
“秀儿,你本是永和宫之主,赵厨娘既做下这样的事,你应自行搜检才是。”
“回禀皇上,赵厨娘不见之时,妾已经命人将她的屋子搜检了一遍,并无违禁之物,若皇上不信,自可派人再行搜检。”
“她是朕赐给你的,又是野性未驯的外来之人,因金兰姐妹被逐出宫,一直为了私恨起了害人之心也是有的,但你未曾警觉,差点害了皇贵妃,朕罚你半年的俸禄,你服是不服?”
“皇上圣明。”
这一切的事都是事出有因,要说闹大都是奴才们做事不谨慎,劝解不得当的缘故,想到这里,他又恨上这帮恶奴了,“皇贵妃在赵厨娘身上查找到了麝香、红花等物,一时激愤欲搜永和宫,你们这帮为奴的就该拦着她才是,谁知你们为了讨好主子,竟从旁鼓动,让皇贵妃更添惊惧,这才方寸大乱,传朕的旨意,承乾宫上下罚款三个月,以示惩戒。”
“嗻。”
“至于赵厨娘,她图谋不轨谋害皇嗣,拖下去乱棍打死,以禁效尤!”
秀儿握着帕子的手握了握,赵厨娘是冤枉的,可出了这样的事,她就算是冤枉,也是炮灰定了,她特意将事情做得光明正大,防的就是承乾宫从中使诈,却没想到佟佳氏竟仗着有孕,来了一招简单粗暴有效,如今第一计肯定是不要不成了,不知温禧那里的第二计如何了。
这么一场乱子,被康熙这么各打五十大板的给抹平了,宫里人议论了两天,见承乾宫和永和宫都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别的动静,皇上第三日又留宿到了永和宫,心里明白这件事承乾宫赚了面子,永和宫赚了里子,再掂量一下自己,若是自己宫里的人被承乾宫的人赃并获查到红花、麝香等物,皇上可会为自己撑腰,心里对永和宫的畏惧又加深了一层,竟连嫉妒之心都不敢生了。
却说温僖贵妃晨起之时觉得口干头晕,浑身上下的不舒爽,偏又惦记着永和宫,听闻宫人奏报永和宫之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姐姐当日抬举乌雅秀儿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么一个宫女子,竟得了如此圣宠?连姐姐为后时,都要忌惮三分的佟佳氏在她手上都讨不到半点便宜。
也正是因为姐姐的这段前缘,自己在宫里多了一个助力,实在是福祸相倚,让人不知该做何论断。
温僖贵妃这些柔肠百转的心思,瞒不过身边的人,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是遏必隆家的包衣,一个叫添喜,一个叫添福,其中添喜稳重被她派出去做事,添福灵巧今日陪侍在她身侧,见她如此,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主子,您晨起时说头晕,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还是等添喜回来了,我心定了,再说请太医的事吧。”温僖知道添福的意思,无非是她已经一个月没换洗了,添福疑心她有孕,也难怪添福如此想,自她小产之后,皇上为了安抚她,多召幸了她几次,永寿宫上下难免生出些想头来。
过了约么盏茶工夫,添喜回来复命,“主子,事情成了。”
温僖点了点头,心中默念,我可怜的孩儿,额娘替你报仇了,你若有灵,就再回到额娘身边吧,额娘拼死也要护你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