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影只是把头轻轻转向欧阳磊,她脸上的从容与坚定让他觉得,他再也无法阻拦她。
她就这样踏出欧阳磊的家门,斜风细雨之中,她如一只坚强的海燕,迎着风雨奔向自己的目标。欧阳磊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凝望,直到她的身影模糊,消失在雨雾之中。
他忍着心痛,一拳挥在墙上,高挚只在一旁怔怔看着他,大气不敢喘。“欧阳,你也别太难过……”
“我不是难过,”欧阳磊笑了笑,平静的说,“我只是有些意外……在我印象中,小影是个很娇弱的女孩子,自从我认识她,我就想一直保护她。现在,她竟然可以为了罗丞连大风大雨都不顾……我才算是懂了,原来真的是我败了……”
叶柳影一路沿着墙壁,顺着路上盲道,四处打听,才摸摸索索来到DL大厦。她全身已经湿透,冻的瑟瑟发抖,蜷缩在大厦楼前的房檐下。她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女人的高跟鞋,男人的皮鞋,还有轻盈的运动鞋……人们似乎步履匆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好似一群慌不择路的逃难者……
她低头浅笑,白领的世界里,或许都是这么忙碌的吧。她起身从侧门走进去,手杖敲敲地板,发出敲在大理石地面的笃笃声,她能想象出这座大厦装潢的华丽,以及入主这座大厦的主人的冷酷与霸气。
这座大厦的主人……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罗丞的名字。
她想起那天在危房废墟下,她摸到的罗丞的脸庞,棱角分明,冷峻帅气,她想象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想象着他指点江山时的气派。
想着,他郑重的答应过她,他一定要退出黑社会,一定会做个好人,永远守在她身边……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手里的项链攥的更紧了些。那块白玉润滑的表面,给了她十足的希望和勇气。
罗丞的办公室在这座大厦顶楼,落地窗外风景独好,基本可以俯瞰整座港城的风景。他喜欢站在落地窗前,似是君临天下的气魄。
然而今天偌大的办公室却显得无比空旷寒冷,窗外风雨凄凄,屋内的他点燃了一根香烟,在落地窗前,他清清楚楚看到窗户玻璃上映出的愁容。
阿龙与阿成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有难色,分别劝着他:“丞哥,这一趟真的不能去……我们打听过了,老爷确实与洪帮的阿标联络过,这一次就是想借助洪帮的力量除掉你!”
“不光是洪帮,警方也会介入……那个高涌伦,这么多年一直等着拿你立功,这一次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丞哥,再考虑一下!”
“丞哥!”阿龙跟随他多年,深知他的心思,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丞哥,你就当是……为了叶小姐,你也不能去!”
“就是为了小影,我才必须要去!”罗丞掐灭烟头,微弱的火星在烟灰缸里忽闪几下就灭了,好像他已命定的未来。“如果我不去,我爸爸不知道要对小影做出什么来!”
“丞哥,这件事情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方法!”阿龙很着急,慌忙说道:“就算你去了,豁出了性命,你就能保证老爷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要的只是我的命,到那时他自然就会放过小影了!”
罗丞闭上眼睛,吼出这句话后,他的心似乎也被掏空。他的嘴角微微一翘,带着几抹嘲讽,嘲笑这么多年父子之情,原来只是一场他想象中的镜花水月。
阿龙正待说什么,只听办公室的电话响起,罗丞按下接听,是楼下保安的声音:“罗副总,有位小姐要见您……”
保安话音未落,只听那边听筒被人夺去,传来的声音如同天际声籁,一下一下抽打着罗丞的心:“罗丞,是我……”
他一怔,心口随之一疼,顿了几秒,还是硬着口气说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
“不要!”他冷冰冰的回绝,“你不准上来,上来也找不到我……只要你来,我就走!”
“罗丞……”
他硬着心肠挂掉电话,没过多久,电话继续响起:“罗丞,你别挂我电话……”
“我不是说了,不准你上来!”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柳影的声音带着哭腔,罗丞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心跳得厉害。“罗丞,我知道你一定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啊……我不喜欢这样,我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
罗丞还没说完,那头却没了动静,他把话筒贴在耳朵上细细的听,里面没有传来挂断电话的嘟嘟忙音,却是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那哭声断断续续,像是一条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无奈的扣上电话,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圈一阵湿润,心里烦乱的很。桌上的便签纸被他撕得粉碎,像是在撕碎命运的假面。
六岁之前,他属于福利院,六岁之后,那个所谓的爸爸接他回家,却并不好好待他。他从未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双手不知不觉间,已沾满魔鬼的鲜血。
当他此生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心动时,命运却安排他和她擦肩而过。
如果这是他的宿命,他只希望叶柳影不要被牵涉其中……他无意间摸了摸脖子,那一圈空空的,像是他被啃噬的回忆。他突然很后悔,那条项链,他怎么不留下呢?好歹可以带着她的温度,去经历这场九死一生的考验,他总算也可以有勇气,有念想,可以活着回来,给这条项链套上一枚戒指。
桌上电话再次响起,他不耐烦的拿起来,刚想吼她,听到的却是保安那焦急而无奈的声音:“罗……罗副总,实在控制不住了……这个女人太厉害,我们也不敢碰她啊……”
“什么啊?”罗丞迷惑不解,却只听话筒里一阵嘈杂的声音。
那个女人的尖叫声他再熟悉不过,只是不似先前那般凄然,而是夹杂了些许的霸道和蛮不讲理:“告诉你们,今天他罗丞必须出来见我,不然……我把DL烧了砸了,我也不放过罗丞!”
还有手杖砰砰砰敲着地板的声音给她助威,她便喊的更有底气:“罗丞!罗丞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别在里面做缩头乌龟!”
“你们……你们别过来,别碰我啊!告诉你们,罗丞也不敢拿我怎样,你们要是敢碰我一指头,罗丞让你们……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罗丞皱皱眉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这个女人有几张面孔,撒起泼来也毫不含糊。只是最后那个“死无葬身之地”,恐怕也太高估他的能力了。
他轻轻一笑,原来在她心中,他竟真是个无所不能的魔。
只是这魔,现在也要走向穷途末路了……
“罗副总,到底怎么办啊……”电话那头又是保安慌张的声音:“闹的实在太厉害……她眼睛看不见,我们不敢碰她,她又非见您不可,这……”
“让她上来吧!”罗丞吩咐完之后挂掉电话,又开始心事重重。他必须舍弃她,却又舍不得放下。
罗丞走下楼,一眼便望见被人群围住的她,大雨淋湿了全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小小的身躯不停的发抖,像一只落进陷阱的小鹿,惊恐之情从她那并无光泽的双眼中流露出来。
头发在她额前贴成了一缕一缕,她举着手杖,朝人群的方向四处指着。他突然想起那个夜晚,在他对她欲行不轨时她打破玻璃杯自保,一样倔强的神情,一样惊慌失措的脸。
“都让开!”罗丞冷冷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人们自动停止了纷纷的议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无所适从的看着彼此,有人继续窃窃私语:这个女人,看样子是叶家二小姐……
又有人问,难道……罗副总和叶家二小姐的事是真的?
罗丞凌厉的目光扫视人群,没有人敢再说话,都低下了头,却没有人愿意散开。人们都抱着好奇的心理,偷偷窥视这个不近人情、从未有人忤逆的大总裁,到底会如何对待这个在他面前横冲直撞的小女子。
罗丞走过人群,走到叶柳影身边,她感到他的气息在身旁萦绕,还未来得及惊喜或愤怒,却又被他腾空抱起,像之前几次一样,被他一双大手牢牢箍在怀里,挣扎不得。
“罗丞,你干什么!”叶柳影的手杖被他一把夺下,整个人陷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志气。他身上熟悉的那股烟草味,像是蛊毒的迷惑。
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她慢慢踱步进了电梯,人群又开始像煮沸的开水,议论一发而不可收。那个“自从见过就一直被罗副总抱在手上”的女人,由传说变成了现实。
不知被抱了多久,叶柳影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罗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她隐约感到这个地方很大,大的令她心慌,大到整个世界只剩了他的肩膀,是她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