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彰发誓自己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用功读书,从前上学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常事,上了大学更是时不时半个月不见踪影,哪像现在整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看书。弘文馆有孔颖达,家里有叶张氏和叶静姝,就是道上也有个老孙盯着,一扔书本人就不眨眼的看着你,只得默默把书本捡起来翻看。
总说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若是看一群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到底是有区别的,放一只羊和放一群操的心可不一样。叶明彰从前就属于被放养的,如今被人一管可谓立竿见影。孔颖达的教育方法算不上高明,叶明彰也没多少心思放在书本上,可效果是出来了,哪怕没用心记,耳濡目染之下也记得不少。孔颖达没想着把叶明彰教成鸿儒,只是针对其基础知识薄弱的缺点入手,秉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理念来教学。自然,成果斐然,至少他是很满意。
“坤上艮下。《谦》:亨,君子有终。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六二,鸣谦,贞吉。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无不利,谦。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
叶明彰一直以为《易经》是算卦的,从前只是听过,并未研读。被孔颖达逼着看了一遍,虽然依旧不知其所以然,却觉得有趣。就似这谦挂,明面上讲的占卜,实际说的却是人只品德,实在神奇的很。一本《易经》在孔颖达列的书单中算是看得最多的,尽管还是不明其意,看得却是津津有味。
弘文馆藏书二十万,除了那三两间用于讲学的屋子外,其它地方都僻静得很。叶明彰看书不喜欢规规矩矩的,馆中凉亭是他的最爱。斜靠着柱子,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还不会刺眼,舒服得很。初春还要冷一段时间,特别在屋子里,撤了火炉后能把人冻得发抖,远没有外面自在。
叶明彰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或者说当他认认真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李承乾认识叶明彰许久了,自是知道他这一怪癖。眼见着叶明彰又懒懒的晒太阳,坐在一旁也不言语,翻着《春秋》,却静不下心来,翻书的声音不觉有些吵。
“你说你堂堂太子,不回东宫老实呆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看书就看书吧,还弄这么大声响,真是的……”
“那又怎的?我是太子,在哪里看书不是看?”
叶明彰放下书本,看了看李承乾,说道:“往日里你可没这般毛躁。说吧,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儿?”
李承乾站起身来,在地上转了两圈,脸上带着一丝急躁,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叶明彰也不催促,就在一旁看着。过了半晌,才听得李承乾说道:“明彰,我成亲你做傧相可好?”
“什么!”叶明彰突然站起来,看了看一脸苦笑的李承乾。傧相?这种恐怖的工作做过一次就不想做了。况且,李承乾如今才多大?说是毛头小子也不为过,李二怎的就想起要让他成亲?民间是有结婚早的,那也十四五了,李承乾却比这还要小一些,能知道什么?就是想抱孙子了,也太早了些吧。
看着叶明彰那副吃惊的样子,李承乾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父皇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是秘书丞苏亶的千金,我实在不知应当如何……”
“只是定亲啊。”叶明彰算是明白了,不觉莞尔。李承乾的年岁是小,却不妨碍定亲,何况太子定亲总是早的。苏亶是国之重臣,堂堂秘书丞,算不得显贵却也是大户,配李承乾正好。
“我还道什么,定亲就定亲吧,这种事儿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着秘书丞的地位,他女儿给你当老婆也不辱没了你。”
“可是……我没见过那苏氏,若是个丑女怎么办?”李承乾苦着一张脸,说道。
“哈哈……”叶明彰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半晌才接着说道,“你如今才多大,就算成婚也要等几年,现在就发愁难不成你要愁几年?何况,依着惯例你的老婆肯定不是绝色天仙,但也不会太丑,这种想法就纯属杞人忧天了。”
叶明彰的意思李承乾自是知道,太子妃便没有太好看的,却是为了让其莫要沉迷女色,所以对苏氏的面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很多时候还要旁人讲出来才会接受,这是人的一种通病,李承乾自然不能免俗。叶明彰实际上也没说什么,却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先说在前头,你成亲归成亲,傧相可千万别找我。你堂堂太子,纳太子妃自有礼部操心,便是傧相也有你皇家的人来当,让我上算怎么回事?无论于情还是于礼,都不妥。”
李承乾闻言点了点头,让叶明彰当傧相也就是这么一说,实际上便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答应下来。叶明彰却是真的怕了,程处默娶妻的时候被打得着实有些狠了,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两人有说有笑又聊了一会儿,已然到了晌午。在叶明彰的熏陶下,李承乾也习惯中午吃上一顿午饭,到了饭点自然要吃饭。带着叶明彰直奔东宫,进门就吩咐厨房做饭。李承乾的厨子被王胖子培训过一段时间,手艺还算不错,几道炒菜做的是有模有样。叶明彰夹起一块回锅肉尝了尝,倒也不错了。
正吃着,就见一个小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管两人直接上了桌。李承乾见了连忙让人上一副碗筷来,叶明彰却不为所动,自顾自的扫荡。小胖子暗哼一声,在内侍的伺候下净了手,和自家大哥打了声招呼后吃了两口,眼睛却时不时的扫叶明彰两下。
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到后来基本上都没什么食欲。叶明彰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回头瞪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也不害怕,跟着把眼睛瞪圆了。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叶明彰终是率先落败,问道:“越王殿下,你这般盯着我,我很恐慌啊。”
李泰鼓着一张胖脸,说道:“孤王寻了你许多回,每次都被你推脱,今日若不是来大哥这儿怕还找不到你。不过想请教作诗的学问,这般躲着孤王作甚?”
“我的越王殿下啊,我是真的不懂作诗……”叶明彰话音未落,就被李泰打断。小胖子闻言很是气愤,脸上的肉不禁晃了晃,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写得出如此佳句之人怎会不作诗?若是不想教给孤王便明说,孤又不会怪罪于你。”
叶明彰闻言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道:“殿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作诗亦是如此。在下当时已然醉得神志不清,便是说了什么都不记得,哪里知道这几首诗是怎么作出来的?而且,莫说我根本不会作诗,便是会也不会教你……”
“为什么!”
“这却不能明言。”叶明彰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冲李承乾拱了拱手,然后对李泰说道,“越王殿下,你聪敏绝伦,究竟因何便由你去寻,若是明了了可告知与我。”言罢,不理会一脸怒容李泰和一脸尴尬的李承乾,施施然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