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刚走入天守阁,就看见武田胜赖快步从楼梯奔下。
武田胜赖见了李晓,怔怔地愣住了一会。
“参见殿下。”
李晓率先言道,他看去武田胜赖较之以往更成熟了,唇边也开始蓄起了胡渣,眼神也较之以往更有力了许多。
武田胜赖走到面前对李晓,嗯地一声微微点头,言道:“回来了就好,走吧,今日我们要大醉一番。”
李晓笑了笑言道:“殿下,喝酒之事,什么时候都可以,之前听秋山亲久说,殿下眼下有个**烦。不知道有什么我李晓可以帮得上的。”
武田胜赖一愣,点了点头,然后言道:“好,眼下我正有个难关,需要你的帮助。”
待李晓,武田胜赖走进城主评定室中,就看见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两人,还有一名老者。
这名形容普通,背部微微有点佝偻的老者,李晓曾有过数面之缘,暗中也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是武田家的‘攻弹正’,历史上真田三代的开创者,真田幸隆。
保科正直,真田幸隆眼下都已是武田胜赖的心腹,列入了他夺嫡班底中了。
“这位是真田弹正大人吧。”
真田幸隆人畜无害地呵呵一笑,一点头言道:“正是在下,但马守大人,自从侍奉殿下以来,曾多次听闻阁下的勇武智谋,但是一直无缘有机会深谈,希望今日能多多指教。”
李晓深知这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哪里还敢指教他,言道:“弹正大人客气了。”
接着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二人都向李晓见礼。
真田昌幸看见李晓露出一脸复杂之色,李晓不明白对方为何有这样的表情。
不过随即真田昌幸会意到他的失态,马上表里比兴,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言道:“李晓大人,在越中以一支孤军为我武田家拓地两万石,这等勇武实在令昌幸佩服不已。”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真田大人,过奖了,我也听说你在西上野攻略战功卓著,被殿下晋升为侍大将格,并成为羽尾城城主,知行三千五百石。”
真田昌幸摇了摇头,言道:“比之李晓大人,在下还差得太远了。”
李晓呵呵一笑,谦虚言道:“我年长于你几岁,若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决不在我之下。”
转而李晓看向保科正直,言道:“正直,现在该称呼你为保科弹正了。”
保科正俊战死之后,保科正直继承了保科家家业,并继承了他弹正忠的官职,而他的弟弟保科昌月,却过继内藤家,成为四名臣内藤昌丰的养子。
历史上长筱合战,内藤昌丰战死,保科昌月继承了内藤家的家业。
保科正直见了李晓,想起了在吾妻郡时父亲的亡故,不由脸露伤感之色。
李晓伸手拍了拍保科正直的肩膀,以表示宽慰,他的枪术是当初李晓一手指导出来的。
所以当初两人在武田胜赖家臣团中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厚。
数人坐定之后,武田胜赖向李晓一点头,言道:“李晓,此来我是有**烦了,父亲大人,要剥夺我西上野军团长的职位,改令他人,并且还要将我的与力真田大人,小幡宪重,武田信丰三人都收回去。”
哦,李晓听了也是震动,武田信玄此举不是令武田胜赖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等于将武田胜赖与手下将士,两次奋战上杉谦信所得来成果,一句话之间都收了回去。
接着武田胜赖又将这期间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对李晓是毫无隐瞒,推心置腹,而保科正直,真田昌幸也一边补充,并将自己一些判断和看法添加进去。
唯有真田幸隆坐在一边,老神在在,闭口不言,手上轻摇折扇,似在打瞌睡一般,偶尔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一眼李晓的反应。
李晓整整了听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这两年来的武田胜赖方的情况和底细,来龙去脉把握清楚。
说实话在之前,武田义信,饭富虎昌,迹部信秋三人一直利用其在武田家内部影响力,频繁对武田胜赖暗施黑手。
不过所幸在老奸巨猾的真田幸隆手腕下,都波澜不惊,留有余地地化解了。
在此李晓暗暗佩服真田幸隆处置手段的老辣和从容,这才是大宗匠气度。
换作是自己应对,在手腕和细微的处理上,肯定是比不上真田幸隆。
想到这里,李晓又高看了这看似老态龙钟,半挂不挂的真田幸隆一眼。
真田昌幸开始言道:“现在义信殿下,已取得今川,北条,老主公三人的支持,在外部局势已压倒了殿下。而眼下的办法,为了抗衡义信殿下的优势,确实只有如父亲大人所说的,只有让我武田家择织田家为同盟。”
保科正直言道:“眼下与正崛起的织田松平家相较,今川家颓势已现,远远不复当年义元公上洛之势力,松平家康已几乎完成三河国之统一,在远江国,今年二俣城城主松井宗亲,曳马城城主饭尾连龙被松平家康策反,举旗叛乱,今川氏真派幸臣三浦重俊前去讨伐,结果大败,主将三浦重俊战死,现在今川家连远江国几个国人众都对付不了,而不用说平定整个远江国的动乱了。”
真田昌幸点了点头附和保科正直的意见,言道:“织田家与今川家属于仇敌,选择了与其中一家同盟,就形等于选择与另外一家敌对。从长远来看,今川家家主今川氏真暗弱,家主威信散失,国人离心,三国之地仅甚剩一国,如此下去,如没有巨大转折,今川家恐怕很难再立足于骏河。”
“而对于本家而言,与上杉谦信苦战十数年胜负未分,若是转向攻打富庶之骏河,不仅可以占据一国之地,并可以获得出海口,如此对主公而言,就有了上洛的根本。在这点,他必然早已经看到,与其徒然守住与今川同盟的承诺,倒不如在这时候背盟,转而和织田松平家同盟,两边一起合力,如此就可以一举攻下今川家”
真田昌幸说完,武田胜赖默然点了点头。
对于武田义信而言,最大的依持就是今川家,若是今川义元不死,武田胜赖就算再努力,也很难翻得了身,而现在今川的衰败,却正是武田义信的死穴。
只要武田家一决定进攻今川家,就目前而言,武田义信的嫡位十有七八就要被废了。
所以武田义信才乘着现在今川家尚还能喘气时,让他支持自己,而今川家也希望武田义信能够坚挺下去,将来若是德川织田大军压境时,就可以拖武田家下水,让他派兵替自己抵抗一阵。
面对真田昌幸的分析,李晓点了点头,这点他的看法与他们一致,而且这是历史上,武田义信真正败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武田胜赖见李晓一直似在沉思,出声言道:“李晓,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说我该如何应对?”
听武田胜赖这么说,李晓抬起头,转头环视了一下众人,保科正直,真田昌幸都屏息静气看向了自己。
显然眼下自己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就连真田幸隆此刻也停止摇动折扇,目光半垂,斜斜地打量向他这里。
面对众人的期望,李晓看向真田幸隆,从容地言道:“对于真田大人,联合织田家,以对抗义信殿下背后的今川家,这个谋略,我李晓是赞成的。”
“但是这个决定,对于御馆大人而言,要下定决断与今川家断盟,破弃当年善德寺定下的甲相骏三国同盟。御馆大人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决定这致命一击前,尚且不会贸然行事。况且对于目前武田家而言,其重要性今川家仍是大于织田家的,所以这次御馆大人这次选择支持了义信,这是作为武田家家主,之必然的考虑,属于情理之中。”
李晓这一番分析,说得武田胜赖,真田昌幸,保科正直三人纷纷点头,而真田幸隆也是双眼微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着李晓自信的一笑,言道:“所以问题很简单,而现在殿下的危局,就是我武田家还未与织田家达成同盟,而这边今川家却已经率先向主公这边发难,所以我们要拖过这一段对我们最不利的时间,暂时保住自己目前的实力,然后静待事态的发展,以观其变。”
武田胜赖一拍大腿,言道:“不错。如果随着局势发展,今川家若是继续这么表现不堪,父亲大人的心目中权衡,今川家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
真田昌幸问道:“那李晓大人,殿下要如何拖过这一段时间呢?要知道十天之后,就是评定日了,那时御馆大人,就会召集众家臣在踯躅崎馆宣布解除殿下西上野大将的职务。这个时间,若是向御馆大人,声言辩解,会不会太迟了一点。”
李晓笑了笑道:“不需要辩解,越辩解反而更显自己心虚,落入局势上的下风,十天对于我们而言,已经十分足够了,殿下要暂时渡过这道难关,很容易。就是八个字,混水摸鱼,以退为进。”
李晓的话音一落,真田昌幸进而问道:“如何混水摸鱼,以退为进。”
李晓仔细解释言道:“这次支持义信殿下上位,分别是老主公,北条家,今川家。三者支持的原因各不同,老主公是不愿意看到本家陷入分崩离析的危境这才决定支持义信殿下。而今川家原因不必多说了。”
“至于北条家,我猜测北条氏康所不想看见的是,勇猛善战的殿下继承家主之位。现在我们所需要做得,只要将这点点明了,就可以了。”
李晓说完,武田胜赖等人尚在疑惑,而真田幸隆却身子一震,本是微微浑浊的目光看向李晓这边时,却露出了一丝精光。
十日之后,武田胜赖在前往踯躅崎馆参与武田家家老评定时。
在城下町遭遇忍者刺杀,三名侧近战死,侧近笔头秋山亲久负伤,武田胜赖本人背部亦中了一箭,箭上并抹有毒药,顿时性命垂危。
闻之武田胜赖遇刺的消息,刚刚从志摩温泉返回踯躅崎馆的武田信玄大怒,下令马场信房彻查此事,并缉拿凶手。
武田胜赖当街遇刺之后,顿时甲斐谣言纷起。
有传言传说上杉谦信本人决定从越后大举出兵西上野,与武田军决战。
有人联系起武田胜赖被刺一事,顿时联想起,武田胜赖被刺是否是上杉谦信暗中示意,以刺杀这位多次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武田家猛将,以为了自己出阵上野作准备。
不过深明武田家内部情况的家臣武士之中,却有另一番的猜测。
一说法的流传,就是武田义信为了铲除自己嫡位之上的竞争敌手,而派人暗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武田胜赖。
这个说法,顿时传遍了武田家大部分家臣的耳底,信者有之,不信者亦有之,半信半疑者亦然有之。
在如此耳传风闻之下,一日更甚是一日,武田义信终于坐不住了,亲自上门向武田信玄解释。
武田信玄倒是对武田义信宽慰了一番,以表示信任。
如此武田义信这才稍安。
不过之后的谣言一直未能平息,各种说法都有,一时众人也搞不清武田胜赖遇刺其中的真相。
反而到时候,一则确认的信息传入武田家中,箕轮城的长野家,突然出兵连续攻灭上野几个已降伏武田家的小豪族。
代武田胜赖坐镇西上野的内藤昌丰,一面抵挡长野家的攻势,一面派人向武田信玄禀报这一情况。
数日之后,行刺武田胜赖额两名刺客形迹被发现,一人被打死,一人负伤后自尽而亡。
两名刺客一死,顿时武田胜赖遇刺一事,线索中断。
之后马场信房向武田信玄回禀调查之事,虽未有足够证据的,一切蛛丝马迹上看,一切矛头竟然却指向了,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的北条家。
之后,武田胜赖得有‘甲州德本’之称的名医师永田德本治疗,伤势痊愈。
武田胜赖病愈之后,当即前往正在本馆中居住的武田信玄哭诉。
声言自己遭此变故,已是心灰意懒,决定解除自己一切兵权,交换所有封地和知行,自己前往惠林寺一起追随武田信繁出家,从此退隐不问世事。
武田信玄对武田胜赖此举一时亦措手不及,只能表示安抚。
数日之后,武田信玄重新召集家臣,进行评定。
在评定会议上,武田信玄对这几日所传沸沸扬扬之事做出澄清,并表示对武田义信的信任,让大家不要再猜测此事。
最后武田信玄命武田胜赖病愈之后,重返西上野镇守,继续负责对长野家的箕轮城的攻势。
至次武田胜赖的危机,告一段落,而到底是谁行刺武田胜赖一事,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唯有几个此事的幕后推手,在背后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