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观中人的态度变化,使得徐天玄倍感意外。殊不知,徐天玄带来的震惊更是令云祥观上下惊得够呛。
他们无法理解,谁这么闲得无聊,在凡俗界丢张仙符出来玩!
更何况,流云仙宗的仙符绝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够随便玩的。
凡俗界的承受能力相当有限,它比起其余各界显得格外脆弱,仙符的气息仅仅露出冰山一角就险些将云祥观直接压塌。
好在对方并未刻意为难云祥观,好在云祥观拥有稳固的千年底蕴,更好在徐天玄拿来的是一张仙符,而不是其它的魔符鬼符之类。要不然,云祥观的麻烦可就大了。
徐天玄无法理解一张仙符对道观的震撼力。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座古观的观主会如此年轻,他同样也不懂为什么观主待他竟这般客气。
要知道,云祥观声名远播,它不仅仅在云祥城是众人皆知,放眼全国,照样是赫赫有名。
就是这样的一座古观,它的观主莫名的向徐天玄行大礼,徐天玄铁定接受不良。徐天玄暗自苦恼,话说,小祖属于什么称谓来着?小祖宗?确定不是讽刺他?
徐天玄持续迷惑。
云义常全然不似徐天玄考虑得这么多,他认可的仅是彼此的辈分罢了。他的态度放得十分平正,不单是对徐天玄,更是对那一张皱得悲惨的纸符。
算算日子,云义常奉命来此,在凡俗界执掌云祥观已有九十六年。再过四年,云义常执期结束。
到时,新的观主将会来到云祥观与云义常交接。云义常真心不愿这最后四年出现意外。
按照六界的默定规矩,无论修为高低,身处凡俗界时,理应少用甚至于不用强大法力,避免凡俗界承受不住压力受到毁坏。
所以,任何一道异常的强力出现,云义常都不能大意。
云义常先问:“老祖他老人家可安好?”
之后,他又问:“老祖他老人家有何事吩咐?”
再然后,他问徐天玄道:“不知小祖此行有何赐教?”
一串串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直接将徐天玄问得一头雾水。不过,徐天玄很快清醒,理清了自己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应道:“其实,我这次过来只为一盏清心灯罢了。”
这才是正事,其它的都是浮云!
“清心灯?”云义常喃喃道。他的语气极淡,好似想不透徐天玄的本意是否当真只为一盏青铜小灯。这种灯盏无非是往灯里注入了一道灵力,可持续燃烧百年。
云义常纵是好奇徐天玄要这类小东西做什么,可,既然小祖发了话,他自然不会傻到问明原因,再添事端。他暗自揣测,小祖此次来到云祥观,可能是查看他执掌道观的情况,是对他这百年的考核。
小祖不愿明说,云义常也全当作毫不知情。
九十多年来,他平时唯关心凡俗界的大事,其余诸事一概不细问。许是观内清心灯让小祖不太满意,以后自当另作安排。
云义常伸手凭空一抓,一盏清心灯顿时出现在云义常的手中。云义常将这盏灯交给了徐天玄。
徐天玄没想到清心灯居然得来如此简单,他手握清心灯之际,颇有点不可思议。
哪怕徐天玄对云义常的话大部分听不懂,但是,徐天玄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少说少错,这种感觉就像徐天玄隐瞒人形生灵们的身份,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徐天玄的弟弟妹妹们。
如今清心灯到手,徐天玄也不占云祥观的便宜,该给的一两银子依旧照给。
徐天玄留下一两银子放在桌面,又将重新纸符揣在怀里,之后,他向云义常要了一个盛装清心灯的灯盒。临行前,徐天玄尽量平静的说道:“今日是冬至,老祖想喝热汤,我得早些回去准备。”
无论邋遢老人的身份如何,对方毕竟成功协助徐天玄得到清心灯,徐天玄不适合与老人的关系表现得过分生疏。
假如邋遢老人当真是对方口中尊称的老祖,徐天玄回去后,得为老人准备一个大碗装汤。到时老人前来喝汤,徐天玄有何不明白,就能询问老人了。
徐天玄要走,云义常并未阻拦,他对徐天玄行礼道:“晚辈恭送小祖。”
赶在云义常再说其它话之前,徐天玄果断地开溜了。整件事他自己都云里雾里,他不敢再留在此处,唯恐出状况。
徐天玄走了,云义常望着徐天玄远去的方向思索良久,他沉声道:“乾府的腰牌,莫非老祖去了乾府?老祖已到了云祥城,却不来云祥观,这是为何?”
云义常猜不透老祖的心思,他收起疑惑,转身返回密室打坐。
不一会儿,中年道士奉命前来收拾这间厢房。他刚进门,就一眼瞅见放在桌面的一两银子。中年道士霎时瞪大了眼,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
完了,完蛋了,小祖绝对记仇了!
小祖是什么身份,无缘无故怎么会留下买清心灯的一两银子!
徐天玄背着新得的灯盒,莫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纳闷地回望了一眼云祥观,难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他可没骗人,他买仙灯是给了钱的!
他往乾府回赶的时候,乾府的二少爷乾顾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窗户边,一位温雅公子不急不慢的翻看着手中的奇闻异志。难得闲暇,乾顾看着这些民间传说放松片刻。不久,他合上书,淡淡地笑了:“老先生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果然瞒不过乾二少爷!”话音响起的同时,一位邋遢老人出现在书房门边。老人向乾顾拱手道:“老道此前向贵府一位小友交换了一碗热汤。眼下,小友未归,老道只好先来叨扰二少爷。”
“老先生客气了。”乾顾的笑容分外柔和,细长的手指抚过书面,“说起来,云祥观向来财源滚滚。观里的热汤比兑院的热汤,肉可多多了。”
闻言,邋遢老人顿时哈哈大笑:“二少爷不知,观里的那些小家伙闷得很,不如在贵府轻松自在!”
乾顾淡然一笑:“那老先生可莫再摸出仙符来玩了,乾府会被压塌的。”
听到这话,老人笑得肆意。他心知这不过是乾顾的玩笑话,这座乾府若要塌了,那么整个凡俗界应当就全塌了。
云祥观作为流云仙宗在凡俗界的下院,邋遢老人又身为长辈,按理说,他理应去一趟道观。
然而,这位流华老祖的生活自由自在惯了,受不了被当作神像般奉着。他如今半只脚已迈入仙界大门,升仙指日可待,但日子一如既往过得随心所欲,凡事只求无怨无悔。
流华老祖若是进了云祥观大门,老人自问日子安宁不得。
老人乐呵呵地捋了捋胡须,坦言道:“小辈们在凡俗界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他们闲散惯了,是时候,让他们紧张起来。”
“此话确实有理。这次恐怕将他们吓得够呛吧。”乾顾笑道。之前,仙符的气息骤然爆发,乾顾同样感觉到了。
“不碍事,吓一吓胆子才大!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才会有危机感。”邋遢老人一脸从容。
留在云祥观的道士基本上属于大道无望,但凡发现资质好的苗子,早已选去仙宗培养。
云祥观里,老人唯一感到惋惜的是云义常。资质高,修行快,偏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罚到凡俗界执掌道观百年,浪费了百年的寿命,更延滞了百年的修行进度。
往昔那些不及云义常的师兄弟,如今却已将云义常甩在了身后。
哪怕云义常回到流云仙宗,他剩余的寿命也不足了。况且,针对他的人仍在,云义常若要继续往前走,极难,想要突破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百年时光,不知是否磨平了傲骨,折断了锋芒。
“老先生是否在乾府小住几日?我为老先生准备一处别院。”见老人没说话,乾顾问道。
对乾顾的安排,邋遢老人大笑应道:“一个人住别院太闷。我觉得艮院不错,那儿的小家伙挺有意思。”
艮院,有老管家一家,还有徐天玄和他的一群人形生灵。
“老先生愿意,自无不可。”乾顾回答得干脆。很快,他话语一转:“只是,那儿的命是大哥的,望老先生适可而止!”
最末一句,乾顾略微加重了语气。
“二少爷大可放心,老道可不敢招惹乾家!”老人拱手道。一如来时那般,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乾府内。
乾顾沉思小会儿,他伸手一招,手边立即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怪兽。它白胖的身体,乌溜溜的眼睛,有小小的耳朵和爪子,以及一条短短的尾巴。
倘若徐天玄在这里,他绝对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只进入通天六界的通界兽。
通界兽被自家主人唤出,兴高采烈地在乾顾脚边亲昵的蹭了蹭。乾顾屈指一弹,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弹进通界兽口中。通界兽乐滋滋的嚼着珠子,如同嚼糖珠一般,嚼得咯嘣咯嘣响。
吃得开怀的通界兽伏在乾顾的脚边,它的身体表面腾起一道光,形成一扇门。乾顾轻轻一推,那扇光芒组成的门打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场域显现在乾顾的跟前。
这儿是通天六界,六界消息聚集的地方。
乾顾丝毫不关注周遭乱七八糟的消息,他径直来到顶级区。
通天六界的消息按照层次分类,低、中、高与顶级。高级讯息为红色标识,顶级讯息为金色标识。层次相互之间有限制阻隔,比如说,高级权限能够看见低中高三档的消息,顶级则不可见。
此外,消息可选择是否开放权限,高级消息一旦开放权限,中级和低级权限就能看见。而顶级权限具有关闭其它消息的权力。
乾顾的目光迅速地扫过顶级区,顶级区的消息向来很少,可一旦出现,任何动静都将对六界极其紧要。
当前,乾顾关注的就是智识之灾的消息。
这阵子,六界不安宁,一股未知的诡异力量在各界暴虐作乱。它所到之处,所有人的智识都将受到冲击。轻则见识智力之能微降,重责直接就傻了废了。
妖界指责是魔界的阴谋,魔界则说妖界敢做不敢认,竟然污蔑魔界,而鬼界始终坚持这件事与他们绝无关系。
人界暂不具备这般威胁诸界的破坏力,至于神与仙两界,他们声称自己绝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恶行。
究竟谁是幕后主谋?六界至今尚未争出一个可靠的结果。
令乾顾不安的是,根据已有的种种迹象,六界的天卜奇才们大致划出了一个范围。有三座城或许即将面临智识之灾,它们之一可能就是对方下次攻击的地方。
而其中一座城是云祥城!
流华老祖的悄然到来,使得乾顾的忧虑不由增加了一分。他不确定流华老祖对这件事了解多少,此行是否意在云祥城查看情况。
乾顾算了算时间,大哥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应当能赶在智识之灾到来前回府。届时,他们兄弟二人再共同决定,是隐藏整座云祥城还是搬走整座云祥城!
徐天玄全然不知乾顾的烦恼,不过,他同样盼着乾宇早些归来,他尚未见过乾家的大少爷长什么样。
背着灯盒进入兑院,徐天玄笑容满面的与其它人打招呼。他快步跑向李姨一家的房间,一股肉汤的香味飘出,似乎连飘雪都停滞了片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