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歌募得蹙眉,但仍是咬紧牙关强自镇定,岳东睿冷眸向自己扫来,她心中又是一抖,委屈地看向身旁慕容肆,慕容肆敛了下眉,随之他也不等慕容肆发话,又再笑说道,“或许这灯火昏暗,皇上您不大看得清,但臣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楚姐姐你脸上这巴掌印可是和秦妃娘娘脸上的一模一样的。”
几人听了,又仔细在楚长歌和秦南心肿胀的脸孔上来回打量,只见都是紫胀,还有些被指甲挠破的淡淡指痕子。
小鱼再朝飞玉手指上看去,猛地一惊,微拢下眉,已是反应过来,这岳东睿啊也真真是个眼尖的人。
“这关键就在这之痕印子上。”岳东睿又再解释道,“大家不觉得奇怪吗?秦妃蓄着指甲,自扇了一耳光,下手重了会留下抓痕那是很自然的,可飞玉是个婢子,平时要做活,那指甲修得干净圆钝,再怎么用力也挠不出抓痕来呀。楚姐姐,不知我说得对否?”
这人大笑,好不放肆,还朝秦妃与小鱼直抛媚眼以示胜利。
岳东睿点到为止,但大家都已明白,这是楚长歌自演的戏码,自己打了自己还嫁祸给了飞玉钤。
楚长歌为之一震,脸色瞬间奇惨无比,微得缩了一缩手,可那尖细的指甲却怎么也缩不掉。
她有些慌,不知慕容肆是否会因为这件事而厌恶自己,她颤巍巍眨着眼睫,嗫嚅一声,“皇上——”
还没说完,就给他打断,握了下她手,眯眸笑道,“长歌,你莫说了,朕明白。”
他这么一句已是给楚长歌最大安慰,又让楚长歌感动得喜极而泣,这就是包容,或者说是纵容,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么?小鱼不禁这么想,但心中更是难受,慕容肆是个人精,这点小把戏能骗得过他么,岳东睿能发现的,他定是早发现了,他只是不说,只因维护楚长歌,才如此对待秦妃与飞玉,甚至不让郭太医给飞玉施救。
果听得他一字一句道,“她就是有这个想打你的想法,也就该死。”又替她百般温柔抹了眼泪去。
小鱼只觉心中窒闷无比,可她又干生什么气,他那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没将气怒摆在脸上,又或许是秦妃在以血代墨写下那封休书之时,就已将他完全放下,她也学着秦妃,看着他们只笑不语。
作为这次宫斗获胜的女主角微微湿润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慕容肆仍是温情脉脉拍了拍她肩,朝门口唤了一声,传那乾清宫的小太监带楚长歌去别苑休息。
这时,秦妃挽起端庄无比的笑容,“何必多此一举呢,就在此歇下吧。楚姐姐到这里来,不就是跟我要这椒房殿嘛,比这更奢华的宫殿我也不是没见过,这椒房殿啊我便赠给你。”
秦南心这么一说,又再讽刺了一把楚长歌,将她这张虚伪又小心眼的脸孔给撕了开来,当然慕容肆也没动气,更不会影响慕容肆对楚长歌的看法,爱到极点,就是对这人的缺点也一并爱了,就像白韶掬对于夏婉安,他啊重口味的很,兴许啊就爱她大姐那点狠毒。
本以为楚长歌被秦妃这么一撕,会难堪,但是这女子却是出人意料地说了声,“南心,你不提起这事,我倒真是忘了,既你如此大方,我也不好推却,我便收下你这见面厚礼了。”
她微提了下声,沙哑的声音在殿中传开,却有点渗人。
仗着皇上的偏爱,连说话声音都响了,倒也是势力,太后是绝不允许的,这椒房殿历来就是贵妃的住所,南心却是笑眯眯劝太后,“姑母,我啊不过是从大一点的冷宫换到小一点的冷宫而已,既然于我来说都是冷宫,这椒房殿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秦南心该放就放,亦是放得当机立断,绝不拖拉,倒有些江湖儿女风范。
其实对于秦南心来说,这真没什么,那人都让给你了,房子我还留着干嘛?若是丈夫会归,那可称之为家,若丈夫再也不来,那就只是间空荡荡的房子而已。
“南心,你不愧是秦家的长女,这气度可真是非凡。”皇上眯眸而笑,那笑不达眼底,就此答应下来,没有一点犹豫,就命秦南心即刻收拾搬去本要给楚长歌住的别苑。
楚长歌终是破涕而笑,向皇上施礼道谢。
那岳东睿脸色倒是微的僵硬一下,慕容肆淡淡从他面上瞥过,这不可就上钩了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岳小爷对他的秦妃可倒是真真心疼。
太后愤恨看了皇上一眼,又重重瞥过那欺人太甚的小贱蹄子,这才一甩宽袖摆架回宫,李红寇又给皇上磕了一个响头,起身跟太后一起离开。
这里自然也没小鱼什么事了,这要跟皇上请退,却又被秦南心给拉住,“以前南心多有得罪,鱼总管你却不计前嫌救我婢子,可见你宅心仁厚,实在令我佩服。”她说着,又从楠木柜中取出一枚小小精致的荷包,朝她递出手去,“鱼总管,南心知你如今地位身份已是什么也不缺,但这荷包是我亲手所绣,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当还你救我婢子恩情。”
她救飞玉纯属是出于医者本性,倒不曾想过要收什么礼。这秦妃出身名门,识大体,知恩惠,礼数自是周到,可这让小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还是伸手接过她荷包,这荷包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花,这绣工可真是匠心独运。
她笑盈盈道,“倒是巧了,奴才眼下正缺一个荷包呢,你这荷包如此精美,又是娘娘亲自所绣,便是千金也未必能买,奴才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了。”
小鱼摊开手的一瞬,慕容肆眸色顿时一深,她那手上包着破布,血迹斑斑,那伤是她那日中了媚毒为了保持清醒所割,他心口又是一颤,她这些天来也不曾上药,可是一回宫,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
楚长歌却没注意到身旁男子目光有变,只心中腹诽,一个破荷包还有什么好送的,还千金难买?
见小鱼爱不释手别在腰间,秦南心也是慧意一笑,倒是岳东睿巴巴望着小鱼腰间那荷包,也想要一个,但因皇上在这,也不好开口。
小鱼再与秦妃客气几句,便退下,心想天色太晚,天气也不好,狂风暴雨,更何况此刻宫门也已关,去白府的事治好明日再做打算。
皇上嘱咐楚长歌几句,让她好生休息,明日再来看她,岳东睿则多看楚长歌一眼,又是拧了下眉,就此与皇上出了椒房殿,往御书房去了。
外面雨势很大,即便有人替二人打伞,待到御书房之时,两人膝盖以下皆湿了,皇上坐到榻上,有内侍拿着干净帕子过来替皇上脱靴擦脚,他睨了岳东睿一眼,“你这消息可真是灵通,朕才刚回宫,你便来了。”
“臣是这不是从戚黑子那里听说皇上受了伤,臣是关心皇上龙体,才立马进宫探视的。”
他回得很快,一句带过,是从戚蔚那里得知消息的,可并非如皇上暗指的那样居心叵测。
“朕的龙体无碍,倒有劳阿睿你挂心了。说说吧,还有何事?”
当然,他不是为探皇上身体的,既然皇上直说了,那他也不转弯抹角了,“臣听说丞相那边有动静了,西域那边也是蠢蠢欲动,皇上可要早做准备才好。”
慕容肆微的一抬头,黢黑的眸精准地攫住他,让后者也是脊背一寒,就听他笑言,“这事朕还能不知么,三天后的祭天大典,阿睿你自会见分晓。”
岳东睿倒是一震,他人在平遥县这么些天,他居然对朝中之事与敌国动向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早已想好了对策,那他手下的十万铁鹰营军士,他也未作调动,可是他还另有谋划。
他唇角僵了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他才沉声道,“想来也是臣多虑了。”
内侍已给他换好干爽的靴袜,他才幽幽起了身,仍旧是敛笑着一双沉黑无比的眸,“阿睿,你却是长大了,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也甚感欣慰。”
长大了?要知他只比这人小了半岁而已,这话似乎不适合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他也不敢顶撞,只是微笑,轻轻颔首。
最后皇上来了句“朕累了”,岳东睿才告辞离去,慕容肆看着他背影,勾唇浅笑,这阿睿眉眼气质怎么越来越像慕容擎了?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靴子踏进雨里,溅起他一身污泥,匆匆上了侯在外面的马车,只是他出了宫门并未回侯爷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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