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娥心中顿时松口气,看来县令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夏君妍年纪轻不懂那些当官的心思,她只想弄清楚真相,但县令大老爷的目的是要赶紧将事情平息,免得影响仕途。
“今儿把妹子吓到了吧。”离开县衙后,李春娥关切道,“没想到刘五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夏君妍心情复杂的看着李春娥。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对于刘五那种无赖,他说的话能信吗?
李春娥全然似没看见夏君妍的神情,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熨帖:“俗话说无风三尺浪,更何况又发生了这种大事。姐姐也不自夸自己为人如何了。这人啊,都是处出来的,日久见人心。妹子以后多来布庄坐坐,自己眼睛里看到总比别人嘴里说的要真的多。”说罢,乘上小轿,缓缓离去。
夏君妍则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聚福楼。虽然刘五被处置了,但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兴奋。当初刘五逼的原来的夏小姑娘走投无路最终投水自尽,如今充军千里,依着县令的意思八成也会死在半途,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
只是一个地痞无赖的命和一个善良的小姑娘的命相比,刘五就是五马分尸了,又能怎样呢。壮士大哥也不告而辞,正如来时一样,整个人无比神秘。夏君妍隐约觉得壮士大哥不是简单的人物,或许与这件事也有关系,但如今人都走了,她也无从问起。
一种无力感渐渐涌上上心头。
明明赌坊的欠银清了,自己手上又有了三百多两银子,可为什么心里比刚来的时候还要空落落?
“啪!”夏君妍猛地拍了拍脸颊,现在可不是悲秋伤春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这案子县令审的很快,县令回到聚福楼的时候才过太阳还没落下,不少富户家的小厮来聚福楼提菜,正是聚福楼一天中最后忙碌的时候。
孙大掌柜亲自坐镇大堂里,和熟悉的老客人们聊几句,又与几家富户的大管事谈了些事。灶房重地已经被他交给孙泽来管了。
见着夏君妍回来,孙掌柜点点头,让她先去后院。
“你还好吗?”孙泽关心道。
夏君妍表示自己一切正常:“那天去县主府上遇到的小子,是李厨子伙同刘五干的。他们原本准备埋在哪里,但似乎是被县主府的人发现了,以为他们要对县主不利,便先收拾了。幸亏咱们命大,要是早去了一步,恐怕就……”
孙泽抬头看了一眼灶房忙碌的厨子伙计,见大家都忙着自己手里的那摊活,便问道:“县令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刘五应该是要充军了,勾结匪患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更何况以前他还干的那些勾当。这几年他放高利贷,利滚利的逼人还银子,把多少好人家的姑娘都卖到那脏地方!充军都算是轻的!”夏君妍想到当初安大娘对她说的隔壁村的那姑娘,心里就止不住的冒火,“至于李厨子,我走的时候县令大人还没审,不过我看县令大人正在气头上,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板子,说不定还要交银子。”
“衙门的板子可是大有学问啊。”孙泽笑了笑。全看这个人是要命还是要钱了,李厨子这次进去,不死也得倾家破产。
“你和叔父说了吗?”
“还没呢,进来时见大掌柜在谈正事,便让我先回后院了。”
“楼里要请新大厨了,这事得和叔父好好商量一番。阿夏,你有没有兴趣?”
“我?”夏君妍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份能耐,我就是靠着几样新奇菜色,三板斧的套路。楼里的大厨必须是手艺过硬的老师傅,这样才不会砸了聚福楼的招牌!”
孙泽也是随口开个玩笑,见夏君妍一脸正经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不知何时孙大掌柜走了过来,孙泽立刻又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孙大掌柜眯了眯眼——这小子有心事啊!又瞧了一旁傻站的夏君妍,莫非……
“叔父。”孙泽老老实实的喊了人,“盐好像没有了,我去买盐。”说完,一溜小跑。
孙大掌柜掩面咳嗽了声,听完夏君妍说过县衙之事后,便道:“你也辛苦一天了,去屋里休息吧。一干用品郑婆子都给你拿过去了,这几天就暂时住在这里。你也知道要进一位新大厨了,到时候帮着参详参详。”
夏君妍连说不敢。
聚福楼的后院里有着一排小屋,最中间的是库房,库房里还隔出了一间账房。库房的前面放着两口大水缸,以防备着走了水火。两边连着几间小耳房,靠着角门的是郑婆子和夏君妍住的两间,另一头则是柴房。
孙大掌柜安排她住的这间屋子虽小,但很实用。
郑婆子果然已经将被褥之类的用品都整理好了,夏君妍赶紧去隔壁道谢,两间屋子的格局是一样的。
“行啦,我这老婆子也就是做这些事的。”郑婆子又拿出一摞衣裳,“这我闺女嫁人前穿的,你要不嫌弃,这几天将就换着。”
夏君妍连忙接过:“谢谢郑婶。”
郑婆子话不多,将掌柜之前吩咐的事做完后,便开始纳鞋底。夏君妍见她不爱与人打交道,也不好多作打扰,再三道谢后,便抱着衣裳回到自己的小屋。
之前卖菜谱赚的银钱和壮士给的银两,在还清夏爹欠的那一百多两赌债,以及自己又买了不少日用品后,只剩下不到十两了。
十两银子对古代农家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因为这时候的人都有田耕种,基本上能自给自足,需要用到银钱的地方并不是很多。但夏君妍对农活一窍不通,吃的米和菜都需要去买,加上四季的衣裳,几乎两个月就要花去一钱银子。此外她还要将乡下的夏家屋子修缮一番,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之前刘五为了活命塞给了她三百两银票,夏君妍觉得自己暂时还不必为银钱发愁,但也不能座山吃空。如今她对外号称是聚福楼的厨娘,这一点不过是孙掌柜给她的面子情。
她卖给孙掌柜菜谱,孙掌柜当时就付清了银子,双方早就两不相欠。如今李厨子也被解决了,孙泽对聚福楼的生意也是越发熟悉上手,关于每月十坛子大酱的生意,估计孙掌柜也会收回去,等到那时候,夏君妍手里的所有财路基本上就全断了。
还有一件事令她十分在意。
刘五之前说,当初夏爹的那些钱实际上是程家和他一起做的局。
程家!
当初小玉说及夏爹欠银一事曾经提过程家。程家嫌弃夏家没钱,便怂恿夏爹去赌。如今看来,不仅仅是怂恿着去赌,恐怕夏爹之所以输了那么多银钱也是和他们有关。
夏君妍微微揉着额角,听到门外郑婆子喊她吃饭,这才收回了思绪。正巧孙泽也“买盐”回来了,遇到夏君妍不由笑了笑。
孙泽凑过来低声道,“刚才我去陆掌柜铺子,正巧遇到了孔师爷。咱们那位李大厨挨了二十板子,已经抬回去乡下养伤了。”
“他还会不会回来?”夏君妍有些不放心。李厨子的心眼小成了针眼,等伤好了后还不活吃了她。
孙泽不以为意:“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你把他打怕了,他就不敢再来了。”
商户吃饭没那么多讲究,伙计们大声说话是常有的事。除了夏君妍,聚福楼也有几个妇人帮厨,几人便是一桌,空着两个位置留给夏君妍和郑婆子。
穿越这么久一来,夏君妍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以前就算是去安大娘家里,也没有这么热闹,不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伙计们这才纷纷告辞,赶在闭坊前回到自己住的小巷。
一顿饭的功夫,夏君妍很快习惯了聚福楼的生活。
第二天一清早,天刚蒙蒙亮,青草上的露珠还未干时,夏君妍便听到了外面整齐的脚步声。将手中洗脸的木盆放下,微微推开门,透过门缝正巧看见一队衙役跑过。
夏君妍一愣,这时魏捕头也到了。见他敲了门,夏君妍连忙打开。
“官爷,这一大早的……”夏君妍眼尖地看见魏捕头手里有一张文书。
“县令大人明朝秋毫,为了还你公道连夜审案,如今此案彻底了解,我来是让你知晓此事。刘五发配充军三千里,今日便押往州府。”
“县令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夏君妍恭维着,还想着看一眼那文书,魏捕头已经转身走了。
刘五充军的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半日,几乎半个云安县都知道了。夏君妍借口自己去买些小物件向孙掌柜请了半天假,孙掌柜爽快答应了。
“等一下!我陪……”孙泽正要放下记账的笔,孙掌柜微微咳嗽了一声,孙泽无奈叹了口气,“记得早去早回。”
见夏君妍离去,孙掌柜这才走到孙泽跟前,语重心长道:“当初把你从老家接来,是担心你因双亲离去心里不好受,便接你来这里散散心。今年八月就要秋试了,咱们孙家虽然不愁吃穿,但顶着这商户的身份受了多少白眼,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一心希望你能好好读书,莫要被些无关的事分神,寒了你爹娘的心!”
孙泽垂着头,被孙大掌柜一番话说得羞愧不已。
“你一向不让人费心,自己好好琢磨吧。”
“是。”这些日子他的确是急躁了。只因当初听闻夏君妍与他一样父母早亡,便多了些近亲之意。后来见她一个姑娘家虽然没了依靠,但每天还是那么努力的活着,越发觉得她与其他的姑娘不一样。孙泽默默握拳,他会考中举人,以后也会有出息的!
此时的赌坊前,夏君妍一如以前那样站在门口。只是这次,看门的小子见到她后,吓得腿立刻就软了,赶紧跑跟前,哭着脸道:“姑奶奶啊,我们刘头……哦不,是那个刘五,他都已经充军了,您的那些银子和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夏君妍心中发笑,这群地痞无赖果然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方便她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