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便道:“正是这白狐的主人。”
原那陆小凤所指的竟是花满楼怀里那只白狐。那白狐自两人离开百花楼之时便一直随着二人,道是自那日那白狐与那祸人的兔子误倾了黄粱酒,惹了一端祸事,苏折近半月来都不曾许这小家伙出了书斋半步,日前却是让这小家伙寻了空当竟循着味儿随着陆小凤与花满楼二人一同往来江西,却不料一出盐城才发现,陆小凤索性也不急着送这小家伙回去了,只托人回去向苏折捎了个信,小家伙跟着他跑了,回头办完事他再将这小家伙送回去。
近来随着书斋这出出入入的,难免见多了一些鬼鬼怪怪,以至于也多少有些信了那些个鬼神之说。陆小凤倒是听得苏折说得,这小狐狸可算是个好东西,本是天地间极为少见的一只灵狐,天性通灵,能辨阴阳,辟阴邪,且伴着这么一只小东西在身边,比和尚庙里求来的百八十个护身符都顶用好几十倍,故而难得也好声好气的伺候了这一只小东西。
可不是小小的一只嘛!只见那小狐狸半个身子索性都窝在了花满楼的衣领里兜着,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脑袋,刚从领子口钻了出来,两只狐狸耳朵折成了小飞机一样的往后折了,随后又一伸爪子搔搔耳朵,把耳朵给正了回来,黑漆漆的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着,咕噜咕噜的,瞧着便是一脸的机灵相,那狐狸一见陆小凤指了它,且伸了两只爪子便掩住自己的眼睛,爪子露了一小条缝儿,眯着眼还在往外瞧着!
陆小凤只管拎着那小狐狸拎到了身前,笑道:“夫人你莫瞧着这狐狸这般模样,倒也是个不寻常的小东西。”
待到陆小凤一松手,那小白狐便滴溜溜地落了地,一落地便又一个纵身扒拉着爪子往花满楼的身上爬了上去。花满楼伸手一点这小狐狸的眉间,见那小白狐好似当真被吓到了,钻着脑袋直往他怀里钻去,花满楼一时心下好笑,便是也由得那小家伙去了。
花满楼方觉柳夫人狐疑地往他这儿瞧来,随即也笑道:“陆兄虽然总是时而说着胡话,此话倒是说不得假的,夫人若是得空,将人请来后片刻便可自然见了分晓。”
“不成。”柳夫人随即便皱眉道,“此去盐城来回又岂止三日,我儿三日之内便要成亲了,便是寻来这人又待如何,道长已明言,三日之内,若是成不得亲,我这孩儿可还是得死的,我孩儿的性命便正是道长救下的,道长既是如此说了,我自然是要应下的。”
说罢,挥袖便去了。
陆小凤伸手且弹了弹那只白狐露在外面的那只小脑袋,只好无奈道,“你这小东西怎的这时候竟不顶用了。”
陆小凤伸手要弹了那白狐的额头,花满楼伸手便去揉了,见那小狐狸被揉得哼唧哼唧的舒服地叫唤着,花满楼且笑道:“白干虽是只灵兽,可到底是个不通人言的,陆兄不妨也莫要强求了。”
陆小凤忽而惊道:“这小东西竟是有了名字的?”
花满楼道:“这白狐便唤作了白干,那里子里的火狐便唤作了阿狸。”
便是寻常苏折也是极少唤了这狐狸的名字,倒是难得花满楼竟记住了这狐狸的名字。这么一说来,陆小凤才好似隐约记起了苏折确实曾唤过这狐狸的名字。
道是火狐,倒不如说是鬼狐。那通体火红,似妖似鬼,常人更见不得的火狐狸。
陆小凤伸手一挠了那小狐狸的下巴,且道一声,“你这小狐狸若是当真通了人性,可有了法子最好一道将你的主人也唤了过来驱邪收妖的才好。”
只见那狐狸伸了爪子一挠耳朵,“吱”的那么一声,掉了个头,便换着头往花满楼怀里钻去,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露在了外面。
陆小凤只道那狐狸莫非是当真应下了。
次日,
陆小凤不仅见到了日前方才不见的苏折,还见到了一个他原以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
秋冬未至,塞北极寒之地已经早早的下起了雪来。
远远地见雪地里蹒跚地走来了一个人影,只见那来人且裹着一件白色的裘衣,身形看似却仍显单薄,孤身一人走在了雪地里,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便在眼前结了冰,他感觉到眼帘上好似有一层结上的薄薄的冰霜,睫毛轻轻的抖动,那一层的冰粒便很快的抖落了下来,或是一触到还算温暖的肌肤化作了冰冷的雪水从脸颊上划过,然后掉落。
“快到了。”那走在雪地里的年轻人好似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一般。
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笑呵呵地声音,说道了一声,“快到了。”
那声音好似正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那年轻人叹了口气,只道:“或许我从一开始便不该信你。”
那飘的很远,也好似从很多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听着竟好似低低地笑着,只听得那个声音说道,“或许我从一开始便不该信你呢。”听着好似回荡在山谷里的悠悠远远的回声。
“呀,生病了啊。”那声音一见那年轻人索性缓缓笑罢之后不去理他,顿觉无趣,随后又忽然说道,“我见到一间破庙了。”
他已经无暇再顾忌身旁那忽远忽近,飘飘渺渺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变得越来越沉重,每向前迈上一小步,都觉得自己有些摇晃的,恐极下一刻便倒在了这片茫茫的雪地里。
西行百十步,当真依言见了一处破庙。
推门而进,伸手抚了自己的额头,竟是已经滚烫。
“到底是一个人类呢……”忽听得那声音缓缓叹气道。
破庙中的枯枝很快的堆在了他的面前,忽见一阵诡光,那堆砌的枯枝竟是忽然一下的燃了起来。
他感觉好似有一个温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额头。
……
门外的风雪好似已经越来越大了,隐约可见破庙里正有一个人影时而拨弄了几下面前的火堆,火苗也蹿得更高了些。那破庙里坐着一书生,靠坐在身后的佛像上,似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破庙外的大门吱呀作响,夜已经深了,隐约可见门外的枯树的枝条隐绰,那越来越急的风雪之中竟好似缓缓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人缓步走在风雪之中,那雪花却未及落到女人的身上,便已经消失了,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头发是雪白的,便是连那一双眼睛也是雪白的,瞳仁都是一片雪白。
那女人微微欠身,缓缓笑道:“我是来归还一件物什的。”
见到那女人的第一眼,会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冰冰冷冷的,感觉身体都快叫人冻僵了,从头到脚彻头彻尾的寒冷,连牙齿都要忍不住的打颤,那女人呼出的一口气都化作了白雪,她的裙子的一角好似已经化作了这片雪地里的一部分,她的脚已经化成了白雪,她整个人都好似是用白雪堆砌而成的。
那个女人的口中忽而呼出了一口气……那一口气便化作了女人手上的一粒纯白色的珠子,散发着一阵柔和的……奇异的让人觉得温暖的光亮。
女人忽而再一吹气,只见她手上的那颗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好似倏忽一下便遁入了那白衣书生的怀中。
女人伸手抱住了那书生,她的双手冰冷,便是怀里也是冰冰冷冷的,神色却是柔和……那火堆旁正拨弄着一堆柴火的却原是一阴间鬼差,面目青白,道是穿了一身与阳间官府衙门的官差相差无多的装束。
那火苗都好似被冻得往回缩了一缩,那正执着手上的那一根树枝正在拨弄着火堆的阴差身形僵直地立在了原处,不动也不眨下眼睛,竟就这般直楞楞地立在了一旁。
女人听得那书生好似在喃喃地道了几声,又似乎有些听不怎么分明。
“好孩子。”那女人便叹道。
那女人又道:“月前,那月老红线莫不是叫两个小妖盗了,你若是来寻了那青竹妖的,那青竹妖月前倒确实来了塞北,只是……十日之前却早已随人离开了。”
“若是那寻了那青竹妖,便去江西的堤柳山庄吧。”
那声音好似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在耳边来来回回地回响着。
——去堤柳山庄。
随后听得一人在耳边缓缓又道了一声,“……”
听到那随行的阴差好似浑然不知一般的往火堆里塞着枯树枝,拨弄着火苗,道了一声,“这天色怎好似越来越冷了。”
含含糊糊地,却好似有些听不分明,随后又只觉得头好像变得越来越沉。
直到终于昏昏沉沉地晕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