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上,彩绣提着一桶水回来了,瞧见花阁里居然站着一个林绍,惊的她扔下水桶就往谢澜这边跑,挡在了谢澜前面。
谢澜拉着她站到一边,沉沉的盯着林绍。
今天林绍若不说出来个正当理由,她一定豁出去了告诉二房,告诉二房他们瞧中的女婿人品多么低劣。偷偷潜入四房,藏在一个姑娘身后,这和宵小之徒有什么区别?
“姑娘,林三公子怎么在咱们家?”彩绣结结巴巴的问道。
谢澜看着林绍,冷笑道:“这也是我想问林三公子的。”
林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谢澜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认得薛焕的?”
“我不明白林三公子在说什么,我认得谁不认得谁好像和林三公子无关。”谢澜摇头说道,“还请林三公子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假如林绍是正大光明的从谢家正门进来,不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花阁,谢家规矩重,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外男到处乱跑,就算他要来谢家四房,那也得有个通报的下人。
从他的问话中,可以看出,林绍对薛焕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尊重客气,薛焕比他年长,身份比他尊贵,即便他不称薛焕一声薛大人,也应该称呼薛焕的字,而不是直呼其名。
想到这里,谢澜更加厌恶林绍了。
因为她喜欢薛焕这样的人,薛焕这样的人理当受到他人的尊重。
“是不是你跟薛焕说有人要在比武大会之际给他的马下药?”林绍又问道。
谢澜震惊的抬起头,倏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如此!林绍才是算计薛焕的幕后黑手!
“这件事是我鲁莽了!”谢澜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承认了,迅速想好了说辞。既然他都上门来问了,肯定是已经确定告密的人是她了。
林绍背着手看着她。
“当时听到有人说起这事,我一时冲动,就去告诉了薛大人,并未想到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谢澜又诚恳的说道,“我没什么见识,现在知道以前错的有多离谱,真是很对不住,请林三公子大人大量,别跟我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人计较。。”
林绍皱起了眉头,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我在跟你计较你给薛焕报信的事?我为什么要计较这件事?”
谢澜愣住了,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这么问,因为他一旦承认了,就坐实了他使下作手段算计薛焕?
林绍盯着谢澜,神色微变,问道:“你以为是我给薛焕的马下药?”
谢澜心头一惊,连忙说道:“是我情急说错了话,此事肯定和林三公子无关。。”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林绍问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谢澜说道:“我二姐成亲那天,我无意间偷听到的,并不认得说话的那几个人。”
“不管如何,若是我有得罪林三公子的地方,还请林三公子看在我二伯母和四姐姐的份上,大人大量原谅我。。”谢澜又说道,语气诚恳,姿态放的极低。
林绍看了眼谢澜的眼睛,尽管谢澜神色严肃认真,他还是从谢澜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屑和轻视。
“你这叫什么话?”林绍说道,朝谢澜走近了一步,看谢澜神色警惕,甚至有后退的趋势,他便停下了脚步,摇头道:“你别害怕,你没有得罪我的地方,我只是。。”
剩下的话林绍咽了回去,皱着眉头,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你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去给薛焕报信的确不妥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这个人并不是你表面看起来那样,说的多了你一个小姑娘不一定懂,知道这个就行了。”林绍又说道。
谢澜实在难以忍住讥诮的表情,先是休妻后是杀人的林三郎竟然说薛焕表里不一?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林三公子说的对,多谢林三公子指点。”谢澜低下头,语气恭敬。
“前几****都去你家的花木庄子,怎么这几天没去?”林绍大概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当,只能让听到的人反感,立刻换了个话题。
谢澜只得说道:“我母亲病了。”
她总不能说因为你这个大瘟神莫名其妙的总往我家的花木庄子上跑,为了躲瘟神,我才在家不出门的。
“哦。”林绍说道,又隔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可请大夫了?严重不严重?”
谢澜说道:“多谢林三公子挂心,已经请过大夫了,不严重。”
“那就好。”林绍最后说道。
眼看夕阳坠落到地平线下了,晚霞也收起了光芒,庭院已经笼罩上了淡淡的月华,林绍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又没有走人的意思。
“林三公子,您看都这么晚了。。”谢澜试探的说道。
林绍回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点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
“等等!”谢澜叫道。
“还有事?”林绍转身问道。
谢澜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说道:“林三公子,您这么来找我,实在不妥当。。我谢谢您对我的好心提醒,今后一定会注意的。您以后还是别过来了,也别再去我家的庄子上了。叫人看到了,误会了什么,对您不好。”
她以为说出这些话,冷硬的林绍会不屑的拂袖而去,谁知道林绍却停下来脚步,摇头说道:“对我没什么不好的。”
谢澜勉强扯出了个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说道:“对我也不好。。”
这人真是骄傲自大到没边了,难不成他以为她说的对他不好,真是为他考虑着想啊!
听到这话,林绍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谢澜坚决毫不退让的神色,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最终说道:“是我唐突了,今后不会再来了。”
谢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多谢林三公子体谅!”
月光下,她看到林绍一跃翻上了墙头,黑色的高大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姑娘。。”彩绣心惊胆战的拉住了谢澜的手。
谢澜看着足有两人高的院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放心吧,他自己都说了,以后不会再来的。”谢澜拍了拍彩绣的手。
如果他不是密谋算计薛焕的幕后黑手,那有可能是之前她对薛焕提过林绍找她麻烦的事,薛焕去找了林绍。
所以林绍才会知道她给薛焕通风报信的事。
虽然她是这么安慰彩绣的,可谢澜并没有真的放下心来,如果林绍不是因为薛焕的事注意到她的,那究竟是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去庄子上找她?
难道前世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谢澜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想出来。前世的她安静又内向,除了有数的几次跟二伯母她们出去参加宴席外,基本足不出户,既不认得那些大人物,也不知道朝廷动向,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大家闺秀,平凡不起眼。
算了,反正林绍再也不来了,他这样的人脑子里想的是名利权势,和她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她打破脑袋也想不透林绍考虑的是什么。
只要她提防好了二房的算计,有了警醒,谁也不能把她当牺牲品推出去!
第二天一早,谢澜服侍路氏吃过汤药,就听焦妈妈禀告,说路家的表少爷来了。
路氏连忙说道:“腾哥儿来了,快请他进来!”
谢澜塞了一个靠枕在路氏身后,给路氏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的站到了路氏床头。
母亲很喜欢路腾,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路腾又十分知礼出息,潜意识里就把侄子当成儿子来疼了。
路腾今日穿着一件白色薄绸直裰,戴着书生方巾,身形笔直,眉目清朗,加上懂事有礼,知道刻苦读书,成绩又好。这样的人最讨长辈喜欢,在谢澜印象中,从小到大,除了她父亲,谁见了路腾都要夸他一句好孩子。
“姑母,听焦妈妈说您病了!”路腾进来后,坐到了路氏床边,担忧的说道。
路氏看到侄子,病就好了一半,笑着拉着路腾的手,说道:“我没事,夜里着了凉,喝上几服药就好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母亲和玲娘没一起过来?”
“家里还有事,母亲走不开。”路腾说道,“我来是想跟谢大人请教学问的,就没有带玲娘一起。姑母可要好好养病,早点康复,这几天要辛苦澜娘照顾姑母了!”
谢澜笑道:“那是应该的。”
路氏又说道:“你回去后莫要对你父亲母亲说我病了,省得他们担心。”
路腾只是笑,不说话。
路氏知道路腾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肯定会跟路良东和汪氏说的,也不强求,拉着他的手,慈爱的说道:“你跟三老爷请教完了学问,中午就别回家了,留姑母这里吃中饭,好不好?”
“多谢姑母好意,还是算了,今天来之前并没有跟母亲说中午留姑母这里,母亲肯定要等我回去吃饭呢。”路腾笑道,“姑母,您先歇着,我去师长那里了。”
路氏笑着点点头,只是笑容淡淡的,多了几分无奈和怅然,到底是四老爷上次醉酒犯浑惹恼了路腾,现在连在姑母家吃顿饭都不肯了,打个招呼就走,来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