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鬼话!”
周不甘大声呵斥,但却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臂,神色紧张的左顾右盼。
这时苪倩直起身子,面带微笑的道:“不甘,你理解错了,这位……。”
“我叫郝炎。”我抢先强调自己的名字,总觉得不如此得话,她说不定会给我起什么怪名字呢。
“啊,对,新人警员郝炎。”苪倩打了个响指,绕着石台转了一圈,缓缓开口道:“你的观察很敏锐,恐怕真的如你所想那样。”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都把我弄糊涂了。”周不甘大为不满。
“还是让他解释吧,现在我没有空。”苪倩说完,打开手中的箱子,取出一副手术用的手套口罩带上,就在我们两人面前,如无其事的举起了手术刀。
我拍了拍额头,感觉有些无语头晕,这女人够厉害!
哪怕是周不甘,对这样当面解剖的场面也排斥,我俩不约而同退到了太平间的门口。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具怪尸应该是将死去孩子的脑袋,与死去狗的尸体缝合在一起。所以说,怪尸看似可怕,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神秘。”
“对呀。”
周不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而我却缓缓摇头,后脊背都在发冷,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孩子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恐惧,就像是前一秒还活着,下一秒就死亡的呢?如果说,孩子是死亡之后与狗尸体缝合,那他的脸应该会被处理,起码我们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任何血污,在处理的过程中死亡之前的表情,怎么可能会保存的如此完美逼真!”
这下周不甘也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双臂不由自主紧紧抱住,惊骇的喃喃自语:“你是说……孩子是活着与狗身体……连接在一起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能够解释孩子脸上的表情,以及……为什么是恐惧,而不是其他。”
“因为他是活着,意识还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狗,所以才会……!”
说到这里,周不甘再也说下去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喉咙处发出隐约的干呕声。
隐约猜测的真相,带来有质无实的恐惧,让我们都失去继续探讨的兴趣,一时间太平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苪倩的手术刀,割开皮肉剥离筋脉的声音在太平间回荡,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听在耳朵里却格外清晰响亮。
这种极度压抑的气氛,让我觉得必须说点什么,不然会被恐惧逼疯的。
”这都是我的猜测,其实……我想,这种头部移植的技术,应该是不可能实现吧。”
“不,你错了。”
回答我的是苪倩,她伸手将白布又盖回尸首上,脱掉手套摘去口罩,朝着我们俩人微微摇头。
刹那间,我仿佛从她眸子里看到极度的愤怒。不过只是眨眼功夫,又恢复冷冰冰看不透表情的状态。
“据记载,几百年间疯狂的医生们,有过数次头部移植的手术记载。不过都是以动物来做实验,大多数是人类的近亲猴子大猩猩之类。一位此类手术泰斗级的人物,就成功将猴子的头颅移植,并且还存活了下来。只是这只可怜的猴子,并不能用大脑来控制新的身体。”
“那人呢?”周不甘呼吸急促的问了一句。
苪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来,默默注视着石台的白布,缓缓开口:“世界的公开历史记载中,还从来没有人类头颅移植成功的案例。但一些野史却有着不一样的记述。比如说,欧洲工业大革命期间,一位激烈的社会批判人士被人暗杀,恰好被一位外科医生碰到,医生非常佩服这位人士的勇气。于是将他的头颅,安装在由机器来循环呼吸和供血的装置上,成功存活数年之久。”
我皱眉,提出一个关键的疑问:“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可就算我对医学完全不懂,却也知道一个常识。器官移植,血型配对那是基本的基本,人与人之间都无法达到完美配型,何况是人与动物之间呢?”
苪倩摇摇头,有些疲惫的道:“最初看见这具……怪尸时,我同样认为是死后嫁接的,是变态狂的恶作剧而已。可就在刚才,以我多年的法医经验来看,这个可怜的孩子不仅成功移植在狗身体上,同时还起码存活一个星期左右,并且死亡的时间不会超过八个小时,死亡原因就是败血症。”
“既然还是血液的问题,那怎么存活一个星期的?”周不甘追问。
“不知道。”苪倩回答的干脆简练。
一时间,我们三人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恐惧、不可理解、对于未知的弥漫,就像是大山一样,压得人连呼吸都困难。
我再次来到石台前,闭上眼睛缓缓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进入到没有情绪波动的境界,这是在部队时锻炼出的能力,对于分析线索冷静头脑非常的有效。随后,再次缓缓掀开白布,俯下身来聚精会神的仔细观察。
周不甘和苪倩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
孩子的头发稀疏,凝固恐惧的小脸上,能够清晰看到几道陈旧性咬痕,面部虽然干净,但耳侧脸颊却有着泥垢。狗是很普通的黄毛土狗,看不出什么疑点来。
就在我准备盖上白布的一刹那,眼角余光一闪心中不由得一动,伸手从孩子头部夹起一条毛发,举到灯光底下仔细观察。这是一条金色毛发,具有柔顺光滑的特点,给人一种非常高贵品质的感觉。
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而递给了苪倩。她将毛发小心翼翼放进装证物的密封袋里,关上手提箱一言不发冷着脸急冲冲的走出太平间。
苪倩来到我身边,伸手在肩膀上拍打两下,第一次对我露出赞许的笑容:“干的好!”
……
殡仪馆怪尸案,起因是某区一位八十多的老人,在市里一家叫浩轩医院因病不治过世,家人在医院的太平间内简单的祭奠一番后,就将遗体拉到殡仪馆火化。工作人员按照惯例,做最后的遗体整理时,却发现老人的遗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具……呃……不知名的怪尸。家属自然是愤怒异常,与殡仪馆发生激烈争执后报警,案情简单的过程就是这样。
由于怪事太过惊世骇俗,具体的法医鉴定要更加耗时,所以在没有法医的鉴定结果之前,局领导的意思是先进行充分外围调查。
短短的几天内,原本三年都出不了一起杀人案的林海市刑警队,从都能闲出屁来,到连放屁都没时间的剧烈转变下,所有人都连轴加班加点的转起来。整队先一分为二,我和大头主要负责老职工宿舍吃人案的调查,其他人则有周不甘带队全力侦办怪尸案。
这样分配,也有我游说的原因。怪尸案固然诡异莫名,可吃人案的真相,却只有我和大头两人知道。我们俩人自然希望能够独自侦查,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隐蔽许多。
相比于吃人案,怪尸案能够侦查的线索和疑点非常多,更加需要人手,所以周不甘毫不犹豫同意了我的提议。
之后的几天里,我充分感受到了作为一名刑警的辛苦,在全市舆论和各级领导的强大压力下,刑警队全体队员几乎吃住都在办公室,互相交换报告侦查的线索和信息。我和大头将徐剑锋的人际关系网络,像是犁地一般过了一遍,沮丧的是毫无线索,没有一丁点能够破解谜团的突破口。
办公室内,我和大头疲惫的相对而坐,面前桌子上摞着一本书厚的走访笔录。走访期间,徐剑锋就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普通人,他的父母原本是机械厂老职工,退休后由儿子徐剑锋顶班。机械厂倒闭,父母也陆续因病去世,现在是独自一人居住。
徐剑锋这个人,据了解他的朋友亲戚讲述,老实的过头了,别人踹一脚啐一脸吐沫,他都只是用手一抹默默的走开。就因为人太老实太窝囊,以致于到现在都没找到媳妇,光棍几十年,经常受到周边人的嘲笑,亲戚也都嫌弃他不愿意来往。
“这连屁都是闷着放的窝囊人,会是咱们那天晚上看到的吗?”大头拍打着走访笔录,心烦气躁的问我。
办公室内只有我们俩人,不用担心被人听到。我掐着眉心让自己的精神振奋一下,没好气的回道:“你说呢!除非那天晚上咱们俩人都是梦游,都他娘的成了神经病,看到的都是幻觉!”
“干!”
大头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抽出一根香烟郁闷的猛吸。我们俩人都很清楚,那天晚上看到的恐怖一幕绝对不是幻觉,可这无从着手的无力感,的的确确熬人,让人心烦气躁火气大增。
恰在此时,大周从门外走了进来,我不由得一动,看来是到动用那条线索的时候了。
“大周,你来一下。”我向他招手示意。
“呦,郝哥,鹏哥,俩人歇着呢。”大周走过来笑嘻嘻的调侃着。
大头本来就一肚子火,一点就着:“别废话,老子刚从外面回来,抽根烟不行啊!”
大周嬉笑道:“咋的了,我可是好心,一会武皇陛下就要回来了,要是看到你们俩人喝着茶水抽着小烟……呵呵。”
一句话将大头噎的够呛,脸色都变黑了,憋着闷气将手中的烟狠狠掐灭。
我说道:“别扯没有的,我问你,你走访王大哥母子俩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周一愣:“啥?谁是王大哥?是鹏哥家旁边的邻居吗?”
“你大爷的,你家邻居才姓王呢。”大头一脚踢在大周的屁股上,没好气的道:“别扯犊子,这可是正事。”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王大哥!”大周捂着屁股,满脸的委屈。
“徐剑锋的邻居,就住在他家楼上,前几天你给做的笔录,你会不知道!”
“哎呦来,两位大哥,徐剑锋家楼上根本没有姓王的,我真没有给什么母子俩做过笔录!我发誓!”
大周一脸真诚的向天举手发誓,我和大头错愕的互相对视,一丝丝阴冷的寒意在我俩周身蔓延,不由同时跌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