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兹……我想和你谈谈。”艾伦像往常那样,盘腿坐到壁炉前的沙发上。
戈丁院长的死被教会方面封锁了消息,纳兹在后续赶来的教廷修士陪同下,度过了一周的养伤期,并且在这期间,被不下十几个修士和骑士反复调查问话。等纳兹走出北部教堂的时候,丁丁、普修、艾伦早等在教堂外了。不过艾伦的表情告诉纳兹,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两人一回到宿舍,艾伦就打算再来个临时审问。
纳兹心不在焉的坐进沙发里,把玩着手里的苹果,“想问什么直说吧。”
艾伦没想到纳兹这么直接,这下子,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我是想说,那天,咱们在墓室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睛……”
“变成绿色了对吗?”纳兹有些邪恶的笑道,他想作弄一下艾伦,因此慢慢的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接着,艾伦便看见纳兹原本褐色的双眼逐渐变成了绿色,在炉火的照耀下,幽幽泛着冷光。
“天呐!”艾伦捂住了嘴,“这……”
纳兹把脚往艾伦大腿上一搁,大大咧咧的说:“我其实是只吸血鬼!”纳兹想起祖父给自己讲的恶魔的故事。“你现在知道我的秘密了,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艾伦惊讶的语无伦次,“我……对不起……不对,你是恶魔?”
纳兹一边用精神力缓缓影响艾伦,让他的思想逐渐偏向黑暗和恐惧。这是纳兹第一次对人试验精神力的影响,他并不想伤害艾伦,只是想做弄做弄他。不知道为什么,和艾伦相处的越久,纳兹就越想做弄艾伦,或者想更多的引起艾伦的注意。
“看来只能如此了……”纳兹假意摇摇头,起身靠近艾伦,露出一口白牙,作势要咬艾伦的脖子,“保险起见,只能让你变成我的仆人啰。”
艾伦被纳兹的双眼盯着,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起小时候读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恐怖故事。那些故事里,吸血鬼会咬住人们的脖子,吸干他们的血液,如果是处女的话,还会让女孩变成自己的仆人。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纳兹嘴里正伸出两颗獠牙,并且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脖子。
艾伦有那么一小会儿居然想要纳兹咬下来,这让他倍感羞耻。
纳兹长着嘴,一边面带戏谑的笑意,一边咬在了艾伦脖子上。
“啊……”艾伦轻声一哼,一股战栗感由脖子延伸至全身,紧接着,似乎这刺激太大,他突然惊醒过来。“啊呀!”一声惊叫划破房间的寂静。
“哈哈哈,逗你玩呢……”纳兹一下子笑倒在沙发上,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艾伦一张脸羞的通红,咬着嘴唇,气恼的看着纳兹说:“笨蛋!这并不好笑……你吓到我了……”
话音未落,突然间,宿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鲁的撞开,一个高挑的身影伴随着屋外的寒风迅速冲向沙发。
纳兹下意识的抱住艾伦,把他护在身下。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冲到沙发旁,右手扶住沙发靠背做支撑,整个身体轻巧的一跳,紧接着,纳兹就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荣誉骑士站在自己面前。
“咦?”纳兹疑惑的刚想张嘴。
不等纳兹有所反应,那骑士单手探出,一把抓住纳兹后背的外衣,猛然向外甩去。纳兹感觉一股巨大的惯性将自己抛向了空中,紧接着,一声闷响。后背就撞在了客厅的墙上,然后整个人摔落在地板上。
纳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断了,整个人像只龙虾般蜷缩起来,好半天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啊!”
那骑士拔出佩剑,似乎想要一股作气杀死纳兹,就在这时,艾伦的声音从沙发内传来:“住手!艾丽西亚!”
那骑士一听,立刻收剑、立正,右手抚胸,左手背在腰后,以一个标准的骑士站姿伫立在屋内。
艾伦慌慌张张从沙发后跑到纳兹身边,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纳兹感觉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疼的厉害,每吸一口气,那附近的肌肉就像被撕咧了一般疼痛。
艾伦含着眼泪,回头瞪了一眼骑士:“艾丽西亚!你太过分了!”
“抱歉,主人,我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罢了。”一个冷漠的女声从金属头盔里传来,不卑不亢。
“我会向父亲提出惩罚你!”艾伦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保护您也算是一种过错的话,”女骑士单膝着地,冷冷的说道:“那么我甘愿接受惩罚,我的主人……”
“你……”艾伦被呛的无话可说,扭头再去看地上的纳兹。
“恢……恢复……”纳兹脸色苍白,伸手抓住艾伦的胳膊,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哦!”艾伦慌忙间,才想起自己会恢复术,急忙深吸了口,快速的念叨起咒语。接着一阵白光闪过,纳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但身体还在轻轻颤抖。
“主人,我建议您节省些精力,等会儿我们还要赶路呢?”一旁的女骑士插嘴说着。
“你闭嘴!”艾伦气恼的瞪了女骑士一眼,后者闻言低头沉默起来。
接连四个恢复术后,艾伦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而纳兹,这才勉强能在艾伦的支撑下站起来,可见刚才那一击饱含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艾伦帮助纳兹重新坐回沙发上,然后又给他递来热的野果酒,歇息了好一会儿,纳兹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艾伦坐到沙发另一头,语气缓和下来,对着女骑士说:“艾丽西亚,你也坐过来吧。纳兹不是坏人。”
女骑士闻言,起身摘下头盔,一头金色长发被挽成辫子,低垂到胸口。然后这个被艾伦称作艾丽西亚的女骑士轻蔑的看了眼纳兹,冷哼一声,正襟危坐在艾伦和纳兹中间,巧妙的把两人隔开。
“纳兹,对不起对不起……”艾伦像是要哭出来了,纳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警惕的打量着艾丽西亚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艾丽西亚,我的护卫骑士之一……其实今晚,我本来想好好和你聊聊的……”说道着,艾伦偷偷打量了一眼纳兹,果然,纳兹的眼里闪过几丝警惕和疑惑。
“我家里是贵族,原本父亲安排了我在皇城就读皇家魔法研究院,可是我偷偷跑了出来……本来父亲已经同意了我在这里继续读书的,可是,几天前的墓穴事件让父亲大为恼怒,他担心我的生命再受到什么危险,于是命令我必须回家,然后转到他安排的学院去。”说完,艾伦低下头,再也不敢看纳兹的眼睛。
纳兹毫不在意女骑士艾丽西亚的打量,用绿色的眼睛看着艾伦,思考了一会儿,说:“艾伦,很抱歉我之前也欺骗了你……”
艾伦惊讶的抬起头,抹掉眼角的泪珠。
“我也会一些魔法,是的,你在墓穴里看的景象是真的……不过刚才,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而且我只会一些非常低级别的魔法,所以可能让你有了误会。”
纳兹思考了很久,还是打算隐瞒下死灵魔法这事儿,只说自己会简单的修士法术,而绿色的眼睛只是家族特征,会在施法时显现而已。
半真半假,艾伦点点头,相信了纳兹的话。可一旁的女骑士却一直没放松对纳兹的警惕。
“这么说,你这是要回皇城了?”纳兹喝了口热野果酒,被撞的木门就这么敞开着,可屋里的三人谁也不想去关上。
“恩,一会儿就要走,我……我其实很舍不得。”艾伦斟酌着话语,低声说道。
“的却,我也很舍不得,这有些突然,”纳兹转眼看了看女骑士:“不过恐怕你也是拒绝不了吧。”
“孩子!我得提醒你!”女骑士艾丽西亚严肃的说:“你面对的是贵族,你得有你应有的礼节。”
纳兹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上可以算作姐姐的女骑士,挑衅的笑了笑,根本不理会她所说的话,而是继续对艾伦说:“不论如何,艾伦,我都将你视为朋友。”
“你!”女骑士很恼怒纳兹的蔑视,站起身来。
“坐下!骑士!”艾伦生气了,今晚艾丽西亚一而再再二三的挑战自己的忍耐底线,他不知道这女骑士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处处针对纳兹,“现在!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主人的话,那么就请在我和朋友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呆着!”
这话相当严厉了,果然,女骑士艾丽西亚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端坐下来。
艾伦起身,绕过女骑士,扶起纳兹,“对不起纳兹,今晚一切本不该如此,而且……”艾伦突然红了脸,“我本来打算告诉你一些别的事的……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使你没什么,我却会感到很愧疚。”
纳兹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任由艾伦把他扶进卧室,然后帮助他躺在床上。艾伦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沿,过了一会儿,才幽幽的说道:“纳兹……”
“嗯?”
“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时,总觉得亏欠你很多呢?”
“……”纳兹没有回答。
“第一次见面被罚站时,后面咱们来到宿舍我们没有棉被时,还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在保护我……我本来想对你说声谢谢的。”艾伦小声的啜泣起来,纳兹叹了口气,起身轻轻拍着艾伦的后背。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父亲一直对我很严厉,上面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成天勾心斗角,争强好胜。好不容易,我逃出来了,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期盼已久的自由了。可……结果我还是得回去……”
“艾伦……虽然我不懂你的过去……但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纳兹安慰着艾伦,“你的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墓穴事件里出了什么意外……”
“可你还不是一样……”
“我?”纳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我和你不一样,艾伦,你是有亲人关心着你,而我……哼,”纳兹自嘲的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想有人来管教我,都不会有人来,……艾伦,你是多么的幸福啊。”
艾伦抬起头,挂着晶莹泪珠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同情,之前他就隐隐约约猜测到纳兹的家庭状况了,可事情当真从纳兹嘴里说出来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纳兹的无助和悲伤。这是被纳兹小心保存和隐藏起来的感情。
艾伦转身抱住了纳兹,然后在他耳边说道:“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
纳兹欣慰的笑起来,现在,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他又多了一位朋友,多了一份羁绊。
然后艾伦起身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纳兹在黑暗寂静的卧室里,听到了客厅传来的低语。紧接着,似乎艾伦在收拾行李,然后脚步声经过他的卧室,稍微停留了下,又继续走向客厅。接着,在木门“砰”的一响后,整个屋子再次陷入了沉寂中。
“呼……”纳兹对着黑暗沉沉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紧紧裹住被子,压抑下内心的那股孤独和寂寞,压抑下胸口那股绞疼,慢慢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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