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微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看到赵亦深坐在轮椅上,头微垂着,面色苍白,嘴角勾起淡淡的冷谑,眼前落下一排阴影,像是回到了那个婚礼上的他。
她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李庆,李庆专注地看着他,神色复杂。
“少爷——”
“换一身衣服,跟我去祖宅。”赵亦深没有理会李庆的话,抬起头,双目冰冷,看向站在楼上的木微凉。
木微凉抿抿唇,很讨厌赵亦深说话的语气。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她不想换。
刚才,木微凉换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在她住的房间的衣柜里,摆放了许多华丽的衣服,有一些,甚至是她哪怕努力一辈子,也不买不起的。
她不笨,也知道,那些是为她准备的。可是比起那些华丽的衣服,她觉得自己的衣服更加舒服,有暖暖的味道,而不是冷漠。
她不想成为一个包裹在华丽衣服下的冰人,像楼下的他!
赵亦深紧皱起眉头,神情很不满。
沉默了一会,赵亦深唤了一声“李庆”,李庆点头,转身上了楼。
李庆做什么事,都一派温和,因而,他走到木微凉身前,并没有出言为难她,也没有强迫她,只是做了一个简单地“请”的动作,便让木微凉妥协。
木微凉在心里暗骂赵亦深卑鄙!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那个冷酷的男人,木微凉相信,她不会妥协,然而,他竟然用一个下人来为难她!
木微凉觉得气愤。
可是,私生女出生的她,更加能体会下人生活的不容易。因而,她不会为难李庆。
从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木微凉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及膝的蓝色修身短裙,使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嫩,显出了窈窕的身材,清纯中带着几分妩媚。
很漂亮!
赵亦深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不过片刻,敛了下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出她依旧素面朝天,眉轻蹙了一下,想到她的脾气,于是什么也没说,推着轮椅,朝着玄关处走去。
木微凉看着那坐在轮椅上倔强的人,沉默了片刻,跑下楼梯,走到轮椅后,推着轮椅。
瞧见这一幕,李庆欣慰地笑了。
木微凉他们所住的别墅,离祖宅并没有多少距离,所以,并没有开车,一路上,木微凉推着赵亦深,在李庆的指引下朝着祖宅走去。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祖宅,在玄关处换上佣人递来的鞋子之后,两人就进了客厅,李庆去了他处,并没有跟着。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好像笼罩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木微凉明显地感觉到,自从踏进祖宅,身边男人的气息就变了,而且进了客厅之后,这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如果说,赵亦深平常给人的感觉是拒人千里的冷漠,那么这个时候,从他身上溢出的气息则是肃杀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木微凉皱眉,瞟了一眼面前冷酷的男人,最终选择安静地坐在一边。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身边这个可怕的男人。
佣人送来了茶点,又离开,赵亦深似乎没有动的意思。
木微凉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想要喝口茶,缓一缓,然而她刚端起杯子,就听到了身边冰冷的声音:“这里的东西,你也敢动?不怕被毒死!”
木微凉:“……”
她端着杯子的手僵了僵,对上他寒彻入骨的目光,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去。
赵亦深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那里,合上了眼睛,只是你若注意,便会发现他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了拳。
无意中瞧见他的手时,木微凉的目光闪了闪,或许是经历相似,她瞬间,便明白,他不喜欢这里。
可以说是极度厌恶!
只是为什么?
忽然间,木微凉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好像萦绕着一层又一层的谜团,让别人看不清他!
桌上的茶凉了,佣人撤了下去,又换上新的,赵亦深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木微凉也感到奇怪。
他们已经来了大约半个小时了,除了下人,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不是说,老爷子请他们过来的吗?
又过了一会,身边的男人动了。
“既然老爷子没有时间,我看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清冷的声音,声音好像刻意提高了几分。
木微凉本打算起身,推着他的轮椅离开,却是在这时,从楼上传来一阵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这么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成大事?”
木微凉回头,就对上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她心下一咯噔。
看着老爷子的姿势,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
意识到这一点,木微凉皱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赵亦深,她总觉得他知道老爷子一直站在那里!
“成大事?老爷子觉得这样的我如何成大事?”
轻蔑的语气,嘲讽的笑,冰冷的目光,让赵默乾很不满意。
“你这什么口气?你就是这样和自己的父亲说话的?”赵默乾一声厉喝,胸前起伏,目光锋利无比。
“怎么?不对吗?老爷子是不是又要教我该如何说话?”赵亦深脸上的嘲讽更浓,“这一次,老爷子想要什么?眼睛,手,还是——命!”尾音拖得极长,听着胆战心惊。
木微凉猛然抬头,错愕地望着他,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目光下滑,落在他的双腿之上,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赵默乾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这样顶撞他,气的浑身颤抖,他伸出手,指着赵亦深,颤着声音:“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以后不要来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赵家无关!赵家的财产你别想得到一分!”
说完,赵默乾扶着栏杆,佝偻着身体,大喘着气,面色通红,显然被气的不轻。
赵亦深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冷笑一声:“赵家的财产?哼,我从来都不稀罕,不过是一堆肮脏的东西罢了!”说道这里,赵亦深好似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留着给你自己陪葬吧!”
说完,赵亦深低低说了一声:“走!”
木微凉一愣,反应过来,这是跟她说的,于是她伸手推着他的轮椅,便要离开。
“慢着,你可以走,她留下!”
木微凉身体一僵。
赵亦深的目光从木微凉的脸上淡淡扫过,最后落在楼上,轻笑一声:“凭什么?走!”前一句是对赵默乾说的,后一句是对木微凉说的。
那一瞬,木微凉觉得有一道暖流从心里滑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怕那个站在楼上的老人!
“孽子!”身后传来一阵吼叫,有什么从背后扔了过来,木微凉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赵亦深的脚边,碎了!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杯子。
瞧见那满地的碎片,木微凉的眼中闪过一抹愠怒,她转身,怒视着楼上的老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父亲,可你有哪一点像是一个父亲?”
木微凉冷笑:“父亲看着儿子的目光,不会这么冷漠!父亲与儿子说话的口气,不会像命令下属一眼!父亲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朝着儿子扔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他的父亲?你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能威胁到别人吗?没错,有钱是很了不起,有钱你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告诉你,不是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木微凉喘了一口气,怒瞪着赵默乾:“我为他有你这样的父亲,感到可耻。还有,我是他的妻子,对于您这样的父亲,我想我没有什么可尊重的,而且,我也跟你无话可说!”末了,她又冷冷补充一句:“像你这样的父亲,有不如没有!”最后一句,木微凉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完,木微凉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愕然的眼眸。她扔了一记白眼过去,没好气地说:“走了,看什么看,还想在这里吃饭吗?也不怕吃了没命!”
赵亦深:“……”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只是,奇怪的是,他不但不觉得生气,为什么还觉得开心呢?
赵亦深的嘴角翘起一抹优雅的弧度,清浅的笑,在嘴边荡漾开来,逐渐放大,绚烂了那一抹色彩。
木微凉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妖孽”,推着赵亦深离开。
身后,传来一阵暴怒,有什么倒在了地上,木微凉听到下人焦急的声音:“快,快叫医生。”
房门在身后被关上,木微凉垂下头,看了一眼赵亦深,面上浮起颇为无奈的笑:“怎么办呢?我将你家老爷子气倒了,你会不会对我施家暴?”
赵亦深仰头,看向木微凉,神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你这么彪悍,我怎么敢?说不定,我还没对你动手,我已经躺进医院了!”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木微凉的身后。
木微凉:“……”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看见木微凉面色黑沉的模样,赵亦深愉悦地笑了,转头的瞬间,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赵亦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赵亦甫目光从赵亦深的脸上滑过,落在木微凉脸上时,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他一个健步,走了过去,扬起手,便朝着木微凉甩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清晰而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