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过了数十年,杀阡陌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狠辣无情的魔君,而魔界也变得愈发的无趣了,即便有春秋不败特意下令为他修筑的华丽不属于仙界任何一处仙宫的七杀殿,他也不愿多待,有时在人间游荡,有时跑到他的碧落岛去,美名其曰休假。
久而久之,六界皆知魔君杀阡陌一年到头大半的时间都不会待在妖魔两界,对两界的事务也很少关心,大权旁落于春秋不败一人手中,但春秋不败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忠心,他不仅没有生出任何僭越的心思,相反,甚至他更担心魔君这样的状态,他没有想到琉夏的死居然会给魔君带来这么大的影响,甚至浇灭了魔君当初一统六界的雄心壮志。
春秋不败无法坐视魔君这样下去,所以他开始为杀阡陌谋划妖神之力,即便是为此掀起六界的一片腥风血雨他也无所顾忌。
杀阡陌第一次见到顾睐,就是在春秋不败试图谋夺茅山拴天链的境况下,那并不是一次很好的见面,至少杀阡陌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她。
顾睐是一个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下都可以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但一旦注意到了她,便无法再忽视过去。
能在这样的糟糕的境况下一举扭转局势,将春秋不败逼到这种地步,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家伙,这是杀阡陌对顾睐的第一感受,但也就止步于此了,他是欠清微一份人情,清微死了,这份人情也就落到了继位茅山掌门的顾睐身上,但他并不愿与像她和白子画这类仙界的人有过多牵扯,因为那会容易让他想起过去一些不好的事。
可是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这么一个模样甚至还没有长开的小姑娘,却牵扯上了一份大因果,妖神出世。
杀阡陌是不在乎妖神之力了,更无谓于什么妖神出世,妖魔界也好,六界也罢,力量,美貌,至尊他都得到过了,走到他这地步的人也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切都显得太过乏味了,所以他更加不明白白子画他们是如何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现在妖神出世之日在即,六界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潮汹涌,但又有几人发现了妖神出世的契机皆系于那个小姑娘一人身上呢,杀阡陌轻摇银扇,眼眸间风华流转,心中想道。
在人间与她的相遇有那么几分偶然,却也存了一分刻意,若非他无所顾忌地在顾睐面前现身,顾睐也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也许是觉得太无聊了吧,想看一看这个与妖神出世牵扯甚大的小姑娘究竟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结果会是如何。
即便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结果,与妖神出世相牵扯,注定是祸非福。
可谁让她能说出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她要自己保护自己的话呢,那就让他看看她能不能做到吧,杀阡陌有些残忍地想到。
但相处久了,杀阡陌却渐渐忘记了这个初衷,也许是因为顾睐给他带来的温暖吧,和曾经的琉夏一样的温暖。
不过她既没琉夏漂亮,又没琉夏温柔,脾气坏嘴巴毒,怎么会像琉夏呢?杀阡陌忍不住鼓起包子脸,想道。
她一点都不像琉夏,她是特别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特别到他半夜突然跑到长留,只为给她送药,即便没得到半句感恩戴德的话,反而和她斗嘴了一番,心情却更好了。
特别到偶尔忍不住失神想起她,想她在长留会不会被人欺负,即便是知道以她的性子和实力不欺负人算是好了。
杀阡陌想她在他心里应该还是比较重要的,发现了这一点的杀阡陌心中不免划过两分庆幸之色,庆幸他早早地知道了这一点,有机会去保护她,也许就这么看着她在仙界扬名,走上光明而受人敬仰的道路,和那位白子画那家伙一样也不是不好。
这样想莫名有点小开心的杀阡陌却始终没有想起那件事,那件会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大事。
等到那天到来时,杀阡陌的心如坠冰窟,
后来杀阡陌始终难以忘记顾睐‘死’的那一天,甚至是那一刻,他记得他抓住过她的手腕,曾经尝试过阻止她的离开。
六界存亡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她的牺牲去重新封印妖神。
妖神似乎认识她,还叫她“龙葵公主”,杀阡陌突然发现,他想保护她,可他一点也不了解她。
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她能活着。
他到最后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妖神出世仿佛一场梦,除了她的离开,什么也没有变过。
六界又回到它原来的模样,枯燥无趣,让他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便是不过发生了天道重塑的大事,在他眼里也一场浮云。
竹染从蛮荒之地出来了,一得到这个消息他便赶去了长留,他当初能允许竹染活着,那也要是活得生不如死。
竹染和其他从蛮荒之地出来的人大闹了仙界瑶池一番,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但现在主掌仙界的人是白子画,他没有玉帝的自私,却比他来得果决,罪行不可恕。竹染的谋划失败了,除了立下誓言隐退不出的斗阑干等人,其他曾犯下滔天大罪之人分别各自门派秘密看守。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让竹染钻了空子,伤了摩严。
杀阡陌想既然连蛮荒这样的地方都困不住竹染,那还是让他亲自动手好了。可没想到摩严依旧护着竹染,他就知道,长留这帮人,面上看着光明磊落,大公无私,可底下还不是偏心自私。
天道压制让他和白子画动不了手,他正要拂袖离去时,却看到了竹染掉落的一张蛮荒地图,那落款为“顾”,字迹却分外熟悉。
她没死,杀阡陌掩饰下心中的狂喜,没有叫任何一个人发现。
既然没死,那一定还活着,六界那么大,他总有找到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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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千年便过去了,他容貌依旧,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白子画似乎也发现了些什么,不过也不比他好,他也没有找到。
那一日他压制了修为,去了人间,改换了自己的容貌,临窗而坐,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就在他垂下眼眸,饮尽杯中之酒时,
三千年来第一次感应到她的存在。
如大梦惊醒般望向窗外,人群攘攘,却了无痕迹。
他低头,勾起一抹笑意,如那日月夜时分般惊艳。
她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