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死了,这里最近的医馆来回至少要半个时辰,他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顾睐走到两人面前,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个事实。
“你是什么人”还吊着一口气的卫栖梧强撑着支起身来,用魁梧高大的身子挡在了叶婧衣前面,冷冷地看着顾睐。
他可不是叶婧衣这样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女,一个才十二三岁大的小女孩见到这样的场景还能如此镇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了,这可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女孩。他倒不是怕是来寻他仇的,就怕连累了身后的,那位面对强敌追杀还能冷静地将他藏起来的少女。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不愿见到她死了而已。”
顾睐两指按在卫栖梧肩膀上,竟是毫不费力地推开了这个七尺男儿,走到叶婧衣面前,她从腰间取下一个红色的锦囊,松开系着的红绳倒出一粒黄色的药丸来,递给了叶婧衣。
“你的病我没法治,但这药你服下可护住心脉。”
卫栖梧见她举动,顾不得腹间已渗出鲜血的伤口,急声道;“叶姑娘,小心为上。”
叶婧衣听他的话一时间竟愣住了,然后又回过神来,温柔地笑道:“卫大哥,我虽然与这位小妹妹不相熟,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不会害我,也请卫大哥看在我的份上,信她一回。”
顾睐听了神情丝毫未变,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倒是卫栖梧脸上微微动容,对顾睐的脸色也好了许多,道:“我愿信姑娘一回,拜托姑娘了。”
顾睐对他态度的转变,面上也没说什么,心里倒是生了些趣味,这侠盗卫栖梧什么时候因为一句话对个不知底细的人放下心防了,又微微觎了叶婧衣一眼,心下便是了然了些,倒有些意思。
叶婧衣见卫栖梧再没有展露出对顾睐的敌意,脸上也不免透出喜意来,情绪激荡下竟是又引出了刚刚被压制的心疾来,她一时气喘之下,竟向后倒下。
见此状顾睐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卫栖梧大惊之下爆发出最后的几丝气力将倒下的叶婧衣接入怀中,撞击之下本就深受重伤的他也倒在了地上,就是这样他也很好的护住了叶婧衣,没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这下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差不多都是半死不活的了,那个胆小的旅店老板更是早早地趁着没人注意溜到后院去了。
顾睐递药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说了一句话,什么都还没做呢,想救的人和没想救的人就都离见阎王又近了一步,这下就是店小二和大夫骑着里飞沙赶过来,也救不了了吧。
她不禁有些小尴尬,脸上也难得显出几抹红色来,她可是难得一次想出手救人的,就遇到这情况了。
顾睐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来点住叶婧衣的穴位,让她将药丸服下,又按住她的右手腕,将几丝灵力输入她的心脉之中。
这药是从隐元会那拿来的,隐元会的换取,情报不仅可以用金钱,以物换取也是可以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用来的交易的物品都是十分稀有珍贵的,好比这护心丹。
顾睐本没想要带上的,毕竟她也用不着这东西,然她的直系属下特地献上的,她也就无可无不可了,没想到也有点作用。
她见着叶婧衣脸上不复方才的苍白,逐渐恢复的红润,心中微微颔首,下次可以去隐元会的宝库多瞧瞧,听说九天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珍藏,有的甚至是积攒了数百年的,或许会有她也为之感兴趣的东西。
不知是这药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还是她的那几丝微薄的灵力起来作用,叶婧衣很快就醒来了,她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己的身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要知道她每每发作此病,都需“圣手孤针”盛长风施针数个时辰,这样的手段,就是博闻广记得万花谷也闻所未闻。
叶婧衣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因为她一心挂在了身受重伤还将她护在怀里的卫栖梧身上。
显然这个时候卫栖梧就剩一口气了,叶婧衣心焦之下转过头来看向了顾睐,她秀眉紧蹙,眼中满是忧愁,贝齿轻咬住下唇,看着顾睐,欲言又止。
她是希望顾睐能施救卫栖梧的,但人家已经好心救了她,在顾睐没有流露出任何想出手救卫栖梧的意愿时提出要求也太过得寸进尺了。
叶婧衣是知道这江湖上神医不多,但大多性子怪癖,不愿多出手的,或许顾睐也是一个,但卫大哥的伤不能拖了,就是可能会冒犯了顾睐,她也是要开口的。
当然她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顾睐就先说了,“他的致命伤是极阴邪的一掌,要救他我需先封住他几个穴位,但那需要备好的长针,我没有。”
顾睐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淡淡的,她的灵力也是也是极阴柔的,不适合帮他驱逐那一掌留在他体内的内劲,连护住心脉都做不到,只能采用一般针灸的方式,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长针如何施针呢,看来也是这卫栖梧倒霉,阎王也要收他的命。
至于叶婧衣,顾睐看了她一眼,生死有命,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顾睐心里暗叹道,正欲离开时,就听叶婧衣突然道:“小妹妹,我有个法子,你看成不成。”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又有些焦急。
顾睐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干脆地拔下了发间的流星簪,本来她头上的簪子就不多,这一弄一头黑色如缎的秀发散落在肩上,叶婧衣毫不在意她的狼狈,只是满怀希望的递过簪子,期待着顾睐的回答。
顾睐接过簪子,看这簪子尾部又细又长,没有让叶婧衣失望地道:“可以,你将他扶起来,我要封住他背上的几个穴道,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你扶着他不要动,动了穴位就可能有偏差。”
叶婧衣点点头,按着顾睐说的做了,顾睐也难得认真起拿着细长的簪子找好穴位按下,因为簪子毕竟不比专用的医针,可以刺入穴位,所以顾睐需要按住穴位慢慢摩挲,才能封上穴位,再以针灸引出他体内混乱的那股内劲,这所花费的时间显然要长得多,待她做完这一切后,叶婧衣的额头也不免渗出了薄汗。
顾睐又道:“他的刀伤敷上些金疮药,再行调养就好了。”叶婧衣听了点点头,见卫栖梧的呼吸恢复正常时她就已经放心了,对顾睐的感激也是油然而生。
见顾睐转身就要回楼上去,叶婧衣失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她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想来也是有些羞愧。
顾睐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什么闪过,但太快了以至于叶婧衣没有察觉到,顾睐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我姓顾。”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去了。
顾睐一人静静站在窗前,选择这家旅店的主要缘由就是因为庭院里的种的几棵梨花,这个时分,春寒料峭,树上的片片梨花倒开的甚好,
尤其是在这样冷清的夜里,白色如雪的梨花,浅浅淡淡,却开得动人,
晚风吹过,将枝头的梨花吹落,颇有些清冷孤寒的感觉,但顾睐想,楼下还陪伴着对方的两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顾睐挥手间取来一片叶子,抹了一下放在唇间,轻轻吹出,清韵悠悠,沉静如水在宁静空荡的夜里响起。
楼下大堂里,叶婧衣正温柔地用手巾擦拭卫栖梧额角的汗水,却忽听见柔和的曲子在夜色想起,她听不出这美妙的声音是从哪里响起的,像是在远处的悠扬,又似在耳侧响起。
叶婧衣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只觉得听着心里柔软了一片,这样的乐声,真的很温柔啊,她想能奏出这样音乐的人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浅浅淡淡的,轻轻拂过心头,叶婧衣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甚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抚上卫栖梧的脸,看着他英俊沉睡的脸庞,想起今日与他度过的时光,温暖萦绕在胸怀,她轻声道;“卫大哥。”
歌声中有欢愉,也有悲伤,是来自于分离,还是寂寞,清浅的歌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似是顾睐的心意。
欢愉,悲伤,都是曾经在心间久而不散的,如今剩下一片寂寞的曲声,飘忽而不可寻的。
直到几抹红色染上了东方的天际,曲声才渐渐停下。
卫栖梧醒来时,就见到叶婧衣靠在一侧秀美的睡颜,心也软了下来,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似乎还在继续,他希望不要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