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笑吧,在你们看来唾手可得的一切,对我而言,却要拼尽一生去争取!”王诗然和陈静言碰杯,一饮而尽,眼圈泛出泪花。
“只要感情好,异性恋也未必一定通向婚姻啊,”陈静言轻轻安慰她,
“不过是一纸婚书,哪有那么重要?”
“形式固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享有平等权利,被认可,至少不受歧视。而现状却是……”顾冬听她们讨论得热烈,方才回过神来,
“难怪,我们公司也有几个男模,都如花似玉的,却不找女朋友,成天出双入对的,原来都是好基友啊!”陈静言啐她一声,又向王诗然道:“那你移民呢?美国新近不是放开了,所有州都接纳同性恋婚姻了吗?”
“移民,”王诗然冷笑一声,
“我倒是想,但工作在这里,房子在这里,人脉在这里,过去能做什么呢?一切从零开始?”未及细说,苏羽烈过来了。
虽然冷气开得很足,因为肥胖的缘故,他仍是每根头发都汗涔涔的,衬衫贴在膀子上。
这家伙眼睛本来就不大,经肥肉和笑容一排挤,竟成了一线天。
“嗨,美女们,聊什么呢?”走到近前才看清,原先背对他的,是王诗然。
他眼神一滞,随即笑道:“原来盛世今天无意中促成了一桩美事,我们花两千万,办成你们几个室友的聚会了!”一看到他,顾冬就明显不自在起来,暗地里揪住陈静言的手耳语道:“阿拉赶紧走吧?”陈静言也觉场面尴尬,连忙起身道:“苏师兄,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一边说,一边朝苏羽烈眨眼,示意他不要说破。
苏羽烈心领神会,讪笑道:“三位美女,倒有两位与我有关,一位是我从前的女神,一位是我现在的女神。幸会幸会!”王诗然工作中和他打交道不少,因此相熟,但心中始终不愿与他亲近,打了个招呼便走开去。
陈静言也寻了个肚子饿去找东西吃的理由离开,远远回望,只见苏羽烈伸手欲握,顾冬犹豫半晌才递过自己的手,轻轻捏了捏,随即松开。
陈静言心想,任谁都不愿看到自己暗恋多年的人,变得如此沧海桑田,顾冬此时肯定十分幻灭吧?
但她又在心中反驳,男女相悦难道只看外表吗?真爱应该是哪怕他又老又胖又残,她仍爱他一如往昔才对啊!
想着,走着,穿过人群,一抬头,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身烟灰色西服,那理得极短的头发,哪怕从后面看去,她也绝不会认错,是他!
原来盛桐刚才离场,并没有走,可能有些什么事情要交待和处理,所以事先来到会所这边。
此时他身体略微倾斜,手肘支撑在那架三角钢琴上,正凝神听人弹琴。
有那么十秒钟,她一直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不时有人在他们中间穿行,或与他招呼,他只是微微颔首,始终保持着聆听的姿态。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钟爱那曲子。慢慢的,她也听出来,那是在丽江掉了钱包那一晚,他弹过的,《卡农》。
前尘往事,横亘在他们之间,如山,如海。他的身形多年保持良好,在精确剪裁的西服勾勒下,更显出肩膊宽厚、双腿修长。
她无法呼吸,直至有人从背后拍她肩膀。
“嘿!你知道吗,我刚在想,这位形单影只的美女是谁呀!”
“锦棠,你怎么来了?”回头看见许锦棠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她是真的大吃一惊。
“很奇怪吗?盛世翡翠力邀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建筑大师——西萨佩里、罗伯特斯特恩共同打造项目,也包括了家父。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这些缔造了香港ifc、吉隆坡双子塔、纽约中央公园西15号的传奇人物聚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核裂变!”话音刚落,旁边有人招呼道:“angelo,这次的样板房你也有份设计吧?”许锦棠耸耸肩,
“没办法,这个圈子实在太小!你还没吃东西吧?刚才我试了下他们的提拉米苏倒不错,要不要尝下?跟我来。”场合正式,旁边又有熟人,陈静言自然不便拒绝许锦棠的好意,只得挽住他的手臂朝自助餐台走去。
正此时,琴声终止,盛桐直起身来,神态自若地朝四下里略一张望,他看见了她!
如果上次她挽住许锦棠,是因为脚受伤,今天她穿的明明是一双平底鞋,不可能再有扭伤之虞!
是了,这一对璧人,他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非要在他鼻子底下秀恩爱不可!
他五内俱焚,可碍于场面,又不好发作,只拿眼睛一路盯住她看。他看到那个男人帮她取了一块蛋糕,装在盘子里,又指着饮料问她要哪种。
她仰起脸对那男人笑,同时说了句什么。他的心嘭的一声爆燃起来!
“小桐——”听到这一声呼喊,陈静言不由得停住脚步。果然看到文薇,穿一件玫红粉紫的晚礼服,珠光宝气,袒胸露乳,一头扎进盛桐的臂弯。
“你好坏哟,有这样好玩的事也不叫人家!要不是我托朋友拿到入场券,只怕连大门都进不了!”文薇的尖细嗓子。
噘嘴撒娇的招数多年不变,粉拳擂向盛桐心口。动静实在太大了,所有人都望向他们。
身边有人悄悄在说:“看样子,盛总和致远集团的千金,好事近了啊?”那边厢,盛桐眉心一蹙,随即温言道:“早知道你神通广大!这不,没请你,你不也到了吗?”文薇见他非但不责怪擅闯夜宴,反而态度可亲,登时笑逐颜开,手臂也挽得更紧了。
他垂眼看她一眼,
“想喝点什么?”说着,竟不由分说,领着她朝餐台边走来!许锦棠感觉到陈静言的身体都发僵了,忙低头问她:“没事吧?”
“没事,”陈静言竭力保持微笑,
“走吧,我们过去坐。”没等她有机会避开,盛桐已大步流星来到面前,朗声招呼:“许先生,好久不见!”许锦棠少不得寒暄一番。
盛桐星目一凝,转向陈静言说:“这么巧,许先生接手了翡翠项目的室内设计,许太太也在为盛世鞍前马后!真是夫唱妇随啊!”他语意傲慢,听得文薇咯咯娇笑,许锦棠倒不介意,笑道:“中国人不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陈静言却为之一凛。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灼灼目光,一字一顿地回答:“盛总,我是为oliver工作。至于锦棠,”她望了许锦棠一眼,后者正微笑着向她点头,她于是继续道:“作为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当红设计师,他接这个项目,只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不像某些人,穷得只剩下钱了,还以为满世界都围着他转!”文薇听她出言讽刺,当即顺手从餐台上取了一杯红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准她的脸泼过来!
许锦棠连忙背转身将陈静言护在怀里,酒液全数洒在了他一身白色西服的肩背上。
一众精英无不目瞪口呆,女人们更惊呼起来,连远处的苏羽烈、顾冬都听到动静,连忙起身来一探究竟。
“你——”陈静言想起往年屡屡受制于她,今日如此场合,她竟完全不顾颜面,飞扬跋扈至此,气得要上前理论。
许锦棠扳住她的双肩,
“静言,没关系的,我们回家吧。”他为人谦逊,又对盛桐道了声再会,这才牵着陈静言离去。
“怎么了怎么了?”苏羽烈气喘吁吁奔过来。盛桐眼睁睁看着陈静言纤巧的背影由许锦棠扶着,消失在电梯门后,被这么一问,方才回过神来。
他用力挣脱文薇,冷然喝到:“苏羽烈,你怎么做事的?不相干的人,统统赶出去!”...(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