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生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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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凝目,手上的劲道已然有了松动。我不敢抽出手来,便仍由他握着。一番话说完二人间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却又保持着这样一个贴近的姿态,我想着静观其变,而他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终于他缓了口气,轻声道:“你去冷宫——?”

我心知不好,却不得不答:“——奴婢去看素心。”

“既然知道,还跟朕提什么出宫?”皇帝言语漠然,眼眸深处一片冰冷的温情:“莫忘,你当知朕留你一命是不舍,也是盼望着你还能向从前那样在朕身边侍奉,可如今你明明心中有事,却不肯对朕直接道白,反而做出这些姿态。朕——”他的语气中确然有着无奈的感概:“着实有些寒心。”

我垂头默默。哪里还能像从前一样呢?自他将我送去训教司,自他将我送去青丘馆,一切就都回不去了。正感叹间,不妨他将我的手一丢,决然道:“你有话就直说,若再拐弯抹角,朕便再不会见你。”

我后退一步,收起原先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垂首哑着嗓子正色道:“奴婢不敢。起火一事皇上已有了结论,奴婢不敢再造次,想是我哥哥救护奴婢时心急了些,却并无大罪,万求皇上能护我哥哥一个周全。”想想又道:“这次是奴婢吓糊涂了,可是即便这次有皇上赐的离火珠保奴婢大难不死,难保不会有下次下下次。奴婢命贱,可也实在怕死,所以奴婢求皇上恩准奴婢出宫。”

皇帝闻言,抬目凝视我良久,冷冷道:“你在想什么,只管说!”

我亦抬眼,眼中是不得明说的哀伤痛楚。

前面一番扭捏作态,无非就是为了他这句话——若非怕到极致痛到极致,只怕他又会疑心我挑拨搬弄。诚然我确实有些想法,可吃过一次亏,哪里还敢再跌倒呢?而我要说的话,又万万不能直白着说给他听——我的力气着实不够大,实在做不到一击毙命。那日刺入莫知心口的发簪,叫她在临死前受了不少苦楚,也叫她为了求死,拉着我吐出几多辛秘。

莫知对云熙的心结,起于夏冉,凝于方无忧,最终在炎炎烈日下的罚跪中被炼成心魔。而宁妃,却是她入万劫不复的一只推手——“我好恨!”她死前才恍然明白过来,凭着一口咽不下去的气息断断续续道:“小心——宁妃——”

云熙与宁妃已然反目,当时只觉得这是一句空言,如今看来,竟是莫知待我的最后一点谢意,而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奴婢实在是怕。”我在他冷冷的注视下将心头所想缓缓吐尽:“奴婢分明不是七月生人,司天监却信誓旦旦说奴婢是妖怪,可见此话不可信。司天监胆敢欺瞒太后,难保不会欺瞒皇上。且奴婢长居深宫,与司天监一众官员素未谋面,他们为何要与奴婢过不去,必是受人指使。那幕后之人会是谁?皇上——”我咬了咬下唇,轻轻道:“奴婢斗胆,祭天的日子可是司天监选定的?”

我能想到的,他必然也想到了。若我真是个妖怪,那司天监算得上大功一件,若然我不是——皇帝的脸色发出刚硬的青冷,唇角的线条锋利如刀:“朕登基已有十载了。”

他固然不愿承认十年治国,朝中仍有异动,可我也不甘心顶着个妖怪的名头死在深宫之内。沉寂下来便又回到原来的话题:“皇上,奴婢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证明,奴婢不是妖怪。”我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奴婢只求皇上,不要留档,这样奴婢日后还能出宫。”说着垂头,摆出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不管朕要不要你,你都死了出宫这条心。”皇帝的话来得生冷凝重:“退下吧,朕不传,不许出浣花阁半步!”

彼时我心中笃定这不会是一场漫长的囚禁,然而时过境迁,我宁愿在浣花阁耗尽所有时光,来换得一个转机。

三天后既是祭天大典——永泰十年二月十四,太极宫清波碧水,繁枝絮蕊,风月无边。

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日子。

祭天当日,皇帝应率百官自太极殿始,过太极、承天、永安、长乐四道宫门,直上天坛叩拜天地。期间长安百姓于承天大街夹道相迎,跪拜天子,场面必定恢弘热闹。为做准备,甘露殿从卯时起就开始忙碌,直到辰时皇帝上朝后宫人才清闲下来。我倚在西窗下,听见两个宫女躲懒闲话。

“——忙过了今日,可算是能清闲一阵子了吧。浣花阁里这位主子,是不是该有个说法了。”

“你倒操心,左右皇上又封不到你头上,管那闲事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听别人说,她原是荣妃娘娘身边的人,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打倒暴室,是皇上亲手抱回甘露殿的。皇上原先喜欢她喜欢的紧,日日放在身边。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把她送回荣妃娘娘身边了。前些日子好像为了她,皇上跟太后都争了几句。她们都说,皇上把她放在浣花阁,是保她的命呢!你说,皇上这么看重她,日后还不要封个妃子什么的,不如我们乘着有机会巴结巴结她,也好图个日后?”

“你要死了说这些!你忘了之前这里出的事情!不说不说了,前面还有事儿没做,我先走了。”

说着一人脚步匆匆远去,徒留另一个不高兴的哼道:“瞧你那胆小样儿。”说着就要抬步,忽然被个什么东西砸了脑袋,顿时举目四下怒视:“谁!?”一低头,瞧见扔她的是个锦帕包着的东西,当即腔调变得温柔起来:“谁在哪儿?”

“这位姐姐,我的东西掉了,烦请帮我捡一捡。”我站在窗边,隔着西窗下那丛绿油油一人高的美人蕉冲她欣然招手。

可见得人为财死是一句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那小宫女大约是初初进宫不懂事,被我用浣花阁摆着的一只小琉璃樽晃了眼睛,当下换了件长衫给我。而我则假作低等宫女的模样,垂头混在来来往往的宫人中间混出了甘露殿。

事后想起今日,便觉得能这样轻易的出了甘露殿,也是一场迫我死心的天意。

出了甘露殿,我起脚直奔韵贵嫔的华容宫。此时我的身份颇为敏感,云熙那里断然不可信,要想知道莫失的情况,思来想去,只有去找韵贵嫔黄氏还有几分把握。

依我的原意,不过问上几句话得个准信便回去,运气好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弄不出什么大的麻烦。谁知一路越往华容宫越是感觉不对劲,往常人来人往的宫里现下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处处树影晃动花色迷离,却空得像一座死城。我原先还存着避人的心思,然而越走越心惊越走越害怕,最后干脆不顾一切的往华容宫飞奔而去。

华容宫距离甘露殿实在不近,中间还隔着一道金水桥。想当初我便是在那桥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向伽罗姑姑求援,如今再次路过,老远便看见有个人身披彩衣,孑然立在桥上一动不动。待我跑近了,才看清楚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丽芳仪。自云熙被污蔑同三皇子有私情后,她二人再无往来,我自然也与她并无交集。直到回了太极宫后,我才听说她因为受了冤枉,又被云熙的事牵连受了惊吓,终日神思恍惚,而皇帝也因此渐渐冷落于她。

眼前只有她独自立在桥上,身边随侍的宫人一个都没有,本身便诡异的很。我心中慌乱,也顾不得其他,几步跑到她跟前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丽芳仪万安。芳仪可知,宫中出了什么事,人都到哪里去了?”

“人?什么人?”丽芳仪闻言转过头看着我。我这才发祥她的妆化得异常浓艳,完全不似往日,反倒有几分粉墨登场的味道。她忽然牵起嘴角绚丽一笑,道:“你可来了,我等你那么久!”

“等我?”我一愣,旋即发现她的目光散漫,飘飘忽忽的穿过我的身影不知飘向了哪里,心中越觉得诡异骇人——丽芳仪,只怕不是神思恍惚那么简单。当下屈膝一礼便要走,忽然被她拉住手腕,一阵刺鼻的香风铺面而来,呛得我呼吸一顿。只听她在我耳边神神秘秘道:“嘘——你来看我的孩子!”

“什么孩子?”我已被她吓得两腿发软,冷不防看她一只手从怀中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个黄色小布人,直直往我面前塞过来。我心下骇然,攒了一股子劲一把推开她的手,颤声道:“芳仪小主,那是什么?!”

都说疯子的劲特别大,果不其然,我用劲全力只能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却怎么都挣不开她拉住的手腕。谁料她吃我这一推,反而将我放了,把那小布人宝贝似的捧在胸口,曼声唱了起来:“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一边唱一边翩然旋转。回旋之间她身上那件五色斑斓的绚丽长裙陡然伸展开来,裙边漫漫延展如天边霞彩,无穷无尽的迤逦曼妙。抬手回眸之时,仿佛那个一舞倾城的女子又活了过来。然而只在一瞬,也只有一瞬,她又飞速的萎靡下去,抱着那个小布人在白玉栏杆下缩成一团,惊恐万状的看着我:“他们来了,救命,他们来抢我的孩子了!”

“奴婢退下了——”我跌跌撞撞的后退想跑,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皇上有令,封宫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宫门一步,何人竟敢在此喧哗!抓起来!”

我不及回头脚下已软,一颗原本急如碳烤的心猛然间惊凉了个彻底——若非有变,太极宫怎会轻易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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