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桃林远远望去,高尹呆了呆,“奇怪!家怎么不见了?”
公孙叶蓉笑道,“许是树遮住了。”
两人并肩而行,骑着马都转悠到水边了,也丝毫没看见所谓的家。高尹调头回去,看着眼前一大片黑乎乎的焦土,平日的好修养全没了,忍不住破口大骂:“哪个挨千刀的!活的不耐烦了,敢烧我的林子!”怒吼声几乎穿透了整个桃林!
转头,看着公孙叶蓉同样惊呆的表情,撇撇嘴,无奈道:“怎么办?本来你爹就嫌我穷。现在可好了,连家都被烧成灰了。”
公孙叶蓉拍拍他的肩膀,“这都是命啊!你就认命吧,乖乖做我爹的上门女婿,啊?”
高尹扭头,瞪了她一眼。忽听身后一人疑惑道,“真的是你们?”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傅织雪站在不远处,身后还站着一位白衣男子,容貌俊逸,脸色却有些苍白。
公孙叶蓉伸手揽住高尹,一挑眉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傅织雪还未回答,她身后的男子却微微皱眉,淡淡道:“你们聊,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等等!”在公孙叶蓉诧异的目光下,傅织雪一把拉住他的手,俏脸通红,愤怒中隐隐带着一丝难过,责问道:“你当真那么讨厌我?”
男子眸中一片冷漠之色,望着傅织雪,眉心微皱,“我不是讨厌你,而是讨厌被人跟着。”
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仿佛早料到一般。放开他的手,下巴微仰,一脸小孩子的俏皮模样,“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也听好了,本姑娘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恶心那些恶心我的人!所以,我跟定你了!你能拿我怎样?”
“哎哎——”公孙叶蓉打断两人,皱眉道:“你们两个是在打情骂俏吗?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桃林究竟是被谁烧了?”
司辰神色漠然,转身便走。傅织雪赶紧简明扼要的说道,“这里被一个男人烧了,赤姐姐要我代她道歉。她有事去了往生城,回来再跟你赔罪。”
说着便要去追司辰,却被公孙叶蓉一把拉住,“那蒙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傅织雪急道,“听赤姐姐说,他似乎有急事,去雪城了。哎,你别拉我!我先走了!”
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公孙叶蓉疑惑道:“怎么都有急事?蒙大哥一向从容淡定,这次是怎么了?”
冷风怒吼着,力道凶狠的,像是要撕裂每一寸肌肤。蒙尤却仍旧一袭灰色布衣,看着黑暗的山洞,像是一只张着口的巨兽,阴森骇人。
他脚步未停,不动声色的握紧闻歌,缓缓朝洞口走去。
洞内石壁两侧的红烛,早已被冷风吹灭,显得更加的阴冷。他在一片黑暗中下了五百梯,又绕过重重狭窄的石道,打开了整整二十三道机关,终于到了恍若隔世的冰屋。
洞足有百丈深,洞顶有一处参差交错的缺口,雨雪飘然而落。这座冰屋在整个山洞最阴冷之处,聚集了洞内最深的寒气。据古书记载,此处适宜聚魂。为此,他才安心将她放在这里。
转开冰门,蒙尤终于顿住脚步。地上僵卧着一个男子,带血的躯体几乎被冻上一层厚厚的冰凌,就连容貌都有些模糊起来。
“哑奴!”蒙尤脸色微变,出掌抵上他的后背,冰凌在他掌下消融成水,露出一张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他伸手探上哑奴的鼻翼,指尖冰冷,应该是早已没了气息。
他伸手按向哑奴的头部,神情不由得有些凝重。他后脑还残存着碎掉的尖锐冰碴,应该是被人用冰刃迅速击杀,死前拼死将信鸽放飞。
只是,除了他和哑奴外,无人知晓此处,会是谁呢?即便他树敌无数,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一个人······
他将哑奴放在冰棺里,低声道:“谢谢你,这六年来对她的保护。现在,只能先委屈你了。我会找到她,让你安心。”
冰棺缓缓合上之际,他忽然瞥见哑奴紧握的拳头,猛然伸手按住了冰棺。哑奴的手指紧紧握着,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他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只见刻着深深血痕的手掌里,郝然躺着一枚小巧的铜镜,镜面刻着一只小狐狸。
蒙尤怔怔的望着铜镜,握剑的手指,竟然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是你吗?先生······”
他转身大步走出山洞,风卷着飞雪,打在他身上,宛如刀割。握剑的手指麻木木的,他却恍若未觉。
山路两旁,尽是苍翠挺拔的雾凇,使此处更显幽静之感。沿着破旧的石阶,一路走向山腰,隐隐可见一个破旧的草屋,恍若一只乖觉的小兽,静静躺在山林里歇息。
他一路走到屋前,才停下脚步,低声道:“先生,是我。”
门被一道掌风推开,一只全身银白的小狐狸,轻手轻脚的从门口钻了出来。从门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进来吧。”
蒙尤推门进去,只见屋里那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张蒲团上,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披风,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瘦削孱弱的背影。
“你来了。”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屋内,冰凉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惧意。
蒙尤点点头,“我来了,有件事情不明白。”
“你的疑问,我会帮你解答。只是现在,我希望你静静听着。”黑衣人细细摩挲着手心里的一枚血泊,微微沉吟道:“你跟着我学习剑术,整整四年,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叫我师父吗?”
屋里一片寂静,却听他接着道:“因为我救你,并非是为一时善念,乃是为一己之私。所以,你我之间,只是一个利字。”
“我知道。”蒙尤琥珀色的瞳孔,如尘土般寂静,淡淡道:“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