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醒得早,或许说她本就一夜未眠。她睁眼瞧着枕上男人的睡颜,他没睡着,她知道他谁都不相信。
她抬手拂着他的唇。卫容睁眼将她朝怀里搂了搂:“这么早就醒了?”赵绾嗯了一声,又看着清冷的墙面道:“弄些颜料过来,我想画东西了。”卫容彻底睁眼看着她,她很寂寞无趣?便微微呼了一口气,还带着些缱绻气息:“还要画纸吗?”赵绾偏头道:“不用了,我只是怕黑白的画出来冷清罢了。”
她怕冷清……卫容又抬手拂上了她的脖子,手指一路下滑撩拨着她。赵绾推了他一下,嗔道:“要去上朝了。”
卫容俯唇便吻住了她,让她无瑕说话。赵绾知道拗不过他,只温柔轻笑,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二人在锦被中滚作一团。
九儿一路穿行到了太医院,小心谨慎地站在门口。宋林正吩咐着人照着方子抓药,又瞧见了在门外的九儿,稍微一想便猜测又是赵绾身子骨不好了,抬脚便走了出去。
二人找了一个角落说话,宋林道:“你怎么来了?这太医院到处都是眼睛,你岂不是要她的日子不好过。”说着又左右环顾瞧着有没有人盯着。
九儿急切道:“我也是没办法,只是主子她像是怀孕了,呕吐得厉害,折磨得形容憔悴。”
恍若晴天霹雳,宋林朝后跌退一步,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压着嗓子:“她怎么会怀孩子?不是入了冷宫吗?难不成还有男人……”他不敢想象赵绾那样白玉无垢的人会去沾染其他人。
九儿连忙摆手道:“不是!是皇上。”又急忙住嘴,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哪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又会忽然怀上皇帝的孩子?
是他!又是他!宋林压了压心中的恼怒,低声道:“可是我没有给她把脉怎么拿药呢?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吗?”
九儿道:“皇上已经很久没去了,主子不敢说出去怕招惹祸端,只等皇上来了就告诉他。”
宋林坐在石头上沉思着,日头西落,他额头上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一枝墙角的木槿花凋落得没有一朵完整。
他一拍大腿道:“这样下去也不行,我也不能去治病,你就先拿副药给她吃着,要是有那些不舒服就再过来。”
九儿连忙道好,想来这些大夫治病人都懂一贯的毛病,药量少些就算治不好赵绾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拿完了药,九儿便连忙赶回去。冷宫本该是清冷的,可是赵绾愣是把这里打理得暖意横生,院中杂草极少便是有也是种在南方墙角的,各处会种些杂花,至于墙上门上则更是妙趣无穷。那些墙体上斑斑驳驳,可赵绾愣是用了画笔颜料,画了满墙的山茶花,灼灼妖娆地热闹了一片墙。
九儿一推开门,就见青纱帐飞舞,赵绾正躺在榻上捂着胸口朝痰盂里面呕酸水儿。她连忙放下药跑了过去抚着赵绾的背,忧心道:“你这害喜也害得太厉害了,我去告诉皇上让他来接你。”就要起身。
赵绾连忙抓住九儿的手臂,摇头道:“别去,等他来了与他商议后再说。”皇帝也不好做,若是她一时不慎打破他的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赵绾耳边发丝零落着,她本孕吐难受就更加不修边幅了,此时又形容憔悴,让人看了多了几分心疼。
九儿摇了摇头,遇上卫容是赵绾倒了霉了!便又安慰了她一会儿就出去熬药了。
赵绾又迷迷糊糊睡下了,才睡了半晌就被九儿叫醒喝了药汤,这一躺就到了半夜,算来也就是半个时辰,越发觉得腹中隐隐作痛,她拧着眉头唤着九儿。
九儿也是担忧她睡不好现在便留在她房中歇息,此时也还躺倒在一个椅子上,听得赵绾唤她也就惊醒了。
举灯一照,吓得九儿微微退步,赵绾脸色苍白如雪,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赵绾已是痛得大口呼气,抬手一掀开被子只见棉被上红色斑斑点点,她落过一次胎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此时心头恐慌不已,又痛得只想打滚。
涔涔冷汗冒出,赵绾躺倒着手指狠狠抓着棉被,九儿在一旁手足无措就要哭出来。赵绾喝道:“愣着干什么?去找他!”
九儿抬脚就朝外跑,赵绾拼着一点力气道:“别说是孩子,就说是我有要事和他相商。”但愿莫要坏了他的事情才好!
九儿一路到了长生殿,在殿外叩求,过了半个时辰才听人回报说卫容正在与宸妃歇息不得空闲不去冷宫,扔了一块令牌出来说是真有要事就去太医院找太医看看就是了。
九儿握着令牌只觉得彻骨心寒,这就是赵绾什么都不要也要跟着的男人!她来不及多想就朝太医院跑去。
赵绾腹中剧痛,只能用手砸墙,在墙上磨破了拳头上的皮蹭出血迹,到了后来她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床榻上抽气,眼角泪珠滑落。这么久他还没来,以他的心思他怎么会猜不到她出事了呢?可是他就是没有来。
她等不到他!等不到他!原本的最后一丝希望像一块石头沉入水底,绝望将她淹没!她看着急冲冲冲进殿里的九儿和宋林和另一个太医,闭着眼睛,微不可察地唤了一句:“雅鸾,我有事和你商议……”那样哀怜卑微,泪如雨下,她猛地放开嗓子哭得声嘶力竭!
天放亮,赵绾的胎算是落尽了。宋林在一旁嘱咐着九儿不要让赵绾受凉,要好好养着身体。
赵绾死气沉沉窝在被子里面,听着二人说话,光透过隔窗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就像一只瓷偶仿佛一碰就要碎掉,就连阳光也仿佛要将她晒裂开。她低了一下眼睑,臃肿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宋林走后,九儿又上前安慰赵绾,至始至终不敢将卫容说的话传达给她。赵绾听得那些安慰宽心的话面无表情,只是呆愣窝在被子里面。
说来也怪,这种时节居然有一只杜鹃飞进了屋子,歇在房梁上面声声哀啼。赵绾仰头看着那只杜鹃鸟,苍白的嘴唇扯动。九儿却想落泪,直道是哪里来的野鸟,就抓东西朝外赶。
赵绾看着飞出去的杜鹃鸟,眼神一亮,那空洞落寞的眼里闪现出一丝光辉,急忙道:“去找太后!去找太后!就说我有事和她商议。”
九儿为难,喃喃道:“太后……能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