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太嚣张了,把他赶下去!”
“就是,德昌拍卖行欺人太甚了。”
“百艺拍卖行的人呢?其他拍卖行的人呢?不能这样伸着脸让人打啊!”
“就是,给这小子上一课,让他知道我们宛城市古玩界也不是好欺负的。”
……
台下众人忍不住叫嚷道,一边看着百艺的负责人和鉴宝专家。
把人赶走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但是这句话一出,如果百艺拍卖行再不接招的话,信誉会受到严重的影响。一个对自己的眼力都不相信的专家所鉴定的东西,凭什么让藏友认可?甚至之前拍卖过的东西,都可能有问题。
而且现场这么多记者,保不齐其中就有德昌拍卖行请来的,到时候事情被他们加油添醋地一曝光,宛城市的古玩拍卖行业就算名誉扫地了。
“年轻人,做人不能太盛气凌人了,宛城市也不是京都市,不是你飞扬跋扈的地方。”一个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从百艺的人群中走出来,对台上的姜明道。
这人叫王德全,按照古玩行的规矩,被人称为王叔,是百艺拍卖行的一名瓷器鉴定专家,虽然眼力和阅历都算不得顶级,但此刻众人中唯有他对古玩瓷器最有发言权,此刻被姜明用话逼到了绝境,只能上台应战。
王德全走上台去,拿起那件八方瓶,认真观看起来,又取出放大镜仔细地观看细节,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又挥手招呼了两个百艺拍卖行的专家一起上来,低声研究着什么。
台下众人都屏息凝视,等待着鉴定结果。
易言远远看去,只觉得那只八方瓶上绘青花,不但釉面细腻如脂,而且光泽十分柔和,确实像是一件珍品。
许久,王德全抬起头,瞥了一眼姜明,冷冷道:“百艺拍卖行已经鉴定过了,现在可以公布结果了么?”
姜明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当然可以。”
忽然台下有人喊了一声:“等等。”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者面色阴沉地对着台上的姜明道:“既然德昌拍卖行想要打的是整个宛城市拍卖行的眼,那不如让我们几家也一起看看?”
原来是宛城市其他几家拍卖行看不过去,也要挺身而出了。虽然平时大家是竞争对手,但此刻被一个外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能袖手旁观。
姜明皮笑肉不笑道:“您说哪里的话,今天主要是交流。其他拍卖行的朋友,当然可以上台来看看。事后有藏友感兴趣的,也可以来鉴赏一番。”
易言看着姜明的样子若有所思,看来他对自己的这件东西确实十分自信,只盼着热闹越大越好,丝毫不怕自己反被打了脸。
想到这里,易言不禁也颇为好奇,便挤到百艺拍卖行的中,对市场部李经理道:“李经理,我想去看一看那物件,不知能不能……”话刚出口,易言便有些后悔,但已经说出来了,便静静等着李经理的回答。
李经理正面色凝重地看着台上的王德全等人,忽然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便回过头来。见是易言,不由心中有些不悦,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来添乱?
但想到是楚老爷子介绍来的,万一要也是个嚣张怪癖的性格,自己不答应恐怕就得罪他了,于是挤出一丝笑容,让一名员工带着过去了。
王德全感激地看着上台来的七八个同行,拱了拱手,却没有说什么。
众人一字排开,依次看了看八方瓶,回身小声交流着意见,而易言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年轻人,自然被他们忽略了。
王德全与一众同行专家交流了意见后,转过身冷冷看了姜明一眼,又对着台下露出笑容道:“方才我们几个人已经商量过了,既然百艺拍卖行是这次活动的承办方,那我王德全便充当发言人吧。”
他清了清嗓子道:“经过我们鉴定,这件八方瓶通体施浆白釉,胎体洁白坚硬,薄厚适中,质感通透,画工老发色深沉,修足典型,相当厚重大气。底足露胎处光滑细致,多呈泥鳅背状,器内外壁及底足釉色基本一致。”
“而且,我们都知道,清朝中国瓷器可谓登峰造极。数千年的经验,加上景德镇的天然原料,督陶官的管理,清朝初年的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因政治安定,经济繁荣,皇帝重视,瓷器的成就也非常卓越,皇帝的爱好与提倡,使得清初的瓷器制作技术高超,装饰精细华美,成就不凡,是悠久的中国陶瓷史上最光耀灿烂的一页。而且真正的清代官窑青花,瓷质细白,釉水肥润,光晕如虹,看形制和款识,这件方壶看起来确实符合康熙青花的特征。但是……”
这一转折,听得台下众人纷纷激动起来,尤其是那些记者,更是拿着小本子不停地记录着,眼中泛出兴奋的神采。
王德全又撇了撇姜明一眼,却发现姜明仍旧是那副玩味的笑容,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之色,心中不由一沉,但此刻却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把心一横,接着道:
“这件八方瓶虽然造型逼真,但胎体无康熙时坚细、厚重、修胎不够规整,特别是口沿、底足处理略显草率。因此我们判断,这件瓷器应该是民国的高仿品。不知我说的可对,还请德昌拍卖行指点!”
王德全说的客气,姜明却浑不在意地打了哈欠道:“百艺拍卖行的专家学识渊博,让人佩服,只是眼力未免还欠点火候……”
“你!”王德全脸色一沉。
姜明却轻轻一笑,抬了抬手道:“还没说完呢,总得为这件东西估个价吧?你们百艺拍卖行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王德全强忍住怒气,接着道:“虽然是民国时期的仿品,但也算的是其中精品,按照目前民国瓷器市场的行情,我们给他估价为……”
“一文不值!”忽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王德全正准备报出众人方才估出的五十万的价格,此刻被人打断,不禁恼怒地回头,却见一个年轻人对自己微微颔首一笑,走上了前来。
这人正是易言。
原来易言在上手观察那八方瓶时,暗暗用噎鸣精魄进行了一番探查,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让他吃了一惊。
一个现代工艺坊中,烟尘四起,机器的噪音充满了屋子……
在一个钢架结构的仓库中,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头戴着一个放大镜架……
那人又拿出一枚细小的印章,向瓶子里探了一下……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老头熟悉的面容,一下便让易言想到了前几天在用噎鸣精魄观察方老爷子差点大眼的瓷瓶时的场景。
同一个人么?易言心中冷笑,这德昌拍卖行业真是用尽了心思,一环之中还有一环,而且这八方瓶的仿得如此之真,恐怕王德全要遭。同时心中暗暗思索,如果宛城市的拍卖行真的打了眼,受创的将是整个行业,自己到底要不要救场?
“业内高手为了金钱自甘堕落,真是道德滑坡啊……”易言忽然想到方老爷子那日跟他说的话,暗中下了决定。
他又偷眼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姜明,嘴角泛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既然来砸场子,就给你砸个痛快吧。
现在,易言听到宛城市的几大拍卖行果然是被打了眼,便出言及时截断了王德全的话。
市场部的李经理在台下听姜明出言讽刺后,心中一沉,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王德全他们恐怕打眼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易言出言,心中顿时一阵埋怨。但他转念一想,这人是楚老爷子介绍来的,说不定真有些本事,不由地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让这年轻人试一试?
就算说的不对,也是他个人的行为,与百艺拍卖行无关。但如果说的对了……李经理眼中冒出精光,自己以后在公司可就是前途无量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招呼了身边的一个人耳语几句,那人听完便上到了台上,走到玩得起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王德全原本心中也没了底,听完这些话,立时脸上的怒容稍减。
姜明也是脸色一沉,看着易言道:“你是哪家拍卖行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易言了看面色不善的姜明,微微一笑,拿起了桌上的瓷瓶,忽然重重摔到了地上,瓷瓶应声而碎。
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易言,心中暗道,这年轻人莫不是发疯了?
反应最快的就是台下的记者,众人还在发愣时,就已经拿着相机和摄影机对着易言和一地的碎片拍个不停。
台上的专家被闪光灯闪到,回过神来,纷纷怒视易言。
“这……这可怎么办?”
“这是哪家公司的员工?怎么这么不懂事?”
……
王德全也看着易言,心中一片冰凉,苦笑一下,这算是来救场的么?
“宛城市拍卖行专家无能,交流会上砸坏天价瓷器。”下面的李经理也是心如死灰,这条消息传出去,百艺的招牌也算是砸了。
本想着靠易言救场,谁知道变成这样。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姜明原本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此刻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易言道:“这就是你们宛城市拍卖行专家的专业水平和职业道德么?鉴定不出来就砸掉藏友的收藏?你们这么做还让藏友们怎么相信你们?”
字字诛心台上众人都觉得脸面丢尽,不敢直视姜明嚣张的眼神,都是不善地看着易言。
易言却没有言语,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了身,在一堆瓷器碎片中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他站起来,手中拿着一片内侧带有红色款识的瓷器碎片,按照古玩行的规矩,微笑着对王德全道:“王叔,请问您‘卢海全’是谁?”
姜明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