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恒安村18号楼1506户,对方若轩来说,这是世界上最遥远的一道门。
门内本该一家团圆,欢声笑语,门内日子虽然清苦,大家却也可以相互扶持共度难关,门内该是美满却又不完整的一家,在岁月洪流中,在现实生活中,磨平棱角,淡漠仇恨,奔着生计,坎坷而平淡。
可如今门内,一家人经常为了生活费吵的不像一家人,姐姐怨哥哥不着家,哥哥怨命运不济幸运不至,养母怨孩子们不知团结,自己还要像个男人一样去开公交车赚钱养家。
方若轩站在门口,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她也有怨,她也想恨,却不知该怨谁该恨谁,命运安排方家与聂家剪不断的家仇,安排她留在聂宏骏身边,安排聂宏骏成为决定她一家人命运的神,她不敢怨,不敢委屈,只能顺着他的意,小心护着家人周全。
难得与家里人吃顿饭,她不想表现的太过悲伤,毕竟三个小时实在太快,快到还没说上几句话,钟摆已经快摆向她该离开的时刻了。
“大哥怎么还是没回家啊?”她担心起来,方伟一向自负,发誓不做出成绩就不回家,她有心帮衬,却无奈力不从心。
罗惠玲一脸无奈,养子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根本就是个她管不了的弟弟。她苦笑一下,依然往方若轩碗里夹菜,说道:“谁知道他疯哪去了,就随他自己去拼吧。来,若轩,你多吃点,看你去澳门工作几天,怎么都瘦了?”
“就是啊,若轩,别管大哥了!”方若昕一向瞧不起哥哥,这时也不忘撅着嘴数落一番:“你吃你的就是,别管他……他还算个哥哥吗?他什么时候负过当哥哥的责任?哼,我不是最大的,我也不是男孩子,可就因为他的不负责任,我连小学都没毕业就要出去做工,我……”
“若昕!”罗惠玲瞪她一瞪,示意她住口,“若轩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要赶着回去,你少说两句吧!”
“哦……”方若昕撇撇嘴角,对妹妹勉强笑笑说:“若轩,多吃菜啊!在澳门工作辛苦吧?唉,你是怎么想到去澳门呢?那么远,一周又只能回来一次,还待不了多久!”
“那边薪水比较高嘛!”方若轩低头往嘴里扒饭,眼神躲躲闪闪,只能胡乱应对道:“哥哥欠了那么多钱,总得还吧!那家公司待遇不错,福利也挺好的,我在那边不吃苦,你们不必担心……”
这话却又像点了导火索,方若昕的筷子敲的碗边叮当作响:“一说起这个,我又忍不住要念叨咱们那个没责任感的大哥了!这么多年,一分钱不往家里拿,只会赌马买股票借高利贷!这下借高利贷惹到了人,欠了那么多钱,那些日子流氓骚扰我们的时候他又在哪!”
罗惠玲推她一下,不耐烦的看着她:“都让你别说了,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玲姐,我不能不说啊!你们不要太惯着他,这样下去他早晚惹出大祸拖累我们……这次的事,好在那个聂宏骏有点良心替我们还了债,不然换了别人,我看他真要被打死了!”
方若轩怔了怔,有点哭笑不得。聂宏骏有良心?她摇头笑了笑,方若昕根本不知她与聂宏骏做了怎样的交易,若是知道了,恐怕烧了她的衣服都未可知。
她又不禁佩服起聂宏骏,一切都做的这么滴水不漏,那张假聘书显然没有引起她家里人的怀疑,她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拿身体还债。
“对了,若轩……”罗惠玲急忙转移了话题,“你那是家什么公司啊?待遇这么好?到底是什么工作,钱这么好赚?”
方若轩放下手中的碗筷,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的答道:“嗯……就是家外贸公司啊,我做的是销售,订单多的话提成当然也就多。那家公司在澳门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客户多,钱自然好赚。”
“哦。”罗惠玲若有所思,随即又问道:“可是,这么大的公司,你是怎么应聘上的啊?你连大学都没上过……”
“哎哟,玲姐!”方若昕得意的说,“若轩从小就聪明,我们兄妹几个,就数她最棒了!没上过大学又怎么样?现在有学历不一定有能力啊,若轩就是能力强,老板当然慧眼识英雄啦!”
“嗯……是啊……”方若轩尴尬的笑着,心里不是滋味。她究竟该感谢姐姐的头脑简单,还是该恨哥哥的不上进,或者是该反抗命运的摆布?
她乱成一团,饭菜在嘴里味同嚼蜡,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只得起身告别。罗惠玲挽留再三,她只能强忍着泪水,推说已订好了回澳门的船票,便头也不回的踏出家门,心也像沉进了一个深潭,湿冷阴暗。
他等在她楼下,悠闲的吐着烟圈,仰头看看天,天边是一团如血的残阳。
他身后倚着的那辆新车,高雅尊贵,在这个贫民窟一般的小区里格外扎眼,来来往往的人无不侧目,或惊叹或惊羡,猜测着又是哪家女儿傍上了大款,猜测着这个大款是会和她结婚还是玩玩就算,由此又多了一项饭后谈资。
方若轩一下楼,吓的几乎面无血色,他一向不会亲自来接她,都是他的手下匆匆把她带上车子送回家。她急忙走到他身边,见他淡然的表情,一时间竟愣住,想问又不敢问,想走又不敢走,只是左顾右盼。
聂宏骏见她这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把烟头扔在脚下踩了两下,问道:“聊完了?”
“嗯……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心砰砰乱跳。
“我来接你啊!”他嘴角露出一抹邪恶,慢慢靠近她,像是猫捉老鼠的逗她:“怎么了?干嘛低着头?很怕你家人看到我吧?怕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快点……回家吧!”她匆匆拉开车门,却被他拦腰一抱,圈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他与她面贴面,她闻得到他口中那股浓重又霸道的尼古丁的气息,她心中害怕,腿在不自觉的颤抖,他更来了兴致,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轻轻把她裙子拉链扯开一个小口,得意的在她耳边低叹:“干嘛?这就想我了?这么急着回家,有什么要紧事做吗?”
“宏骏,宏骏……”她抓住他亦进亦退手,不得已赔着笑说:“你上次说,想吃草莓蛋挞不是吗?我会做了,快点回家去,我做给你吃……”
他还是不放手,笑的更加放肆:“家里又不开冷餐会,吃什么蛋挞!”
“你……你不是爱吃甜点吗……”
“是啊!”他的唇在她蜜桃般的双颊,温热的呼吸让她心跳加快,“不过我现在饿了,而且不想吃甜品!”
“那你想吃什么,回家我做给你吃。”
“我……”他几乎整个人倾在她身上,慢吞吞的说:“我想吃你!”
她登时羞的满面通红,委屈的泪又差点涌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不由分说的把她塞进车里:“走,陪我去兜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