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外表没有玻璃、框架，更没有红砖、青瓦，满眼翠绿掩映在秋风中沙沙作响，整个桑树林紧密围成一个蒙古包形状，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底部超过一个足球场，窗户就是用粗木框硬在丛中挤出一个洞，祝杉挺好奇的问张戈：“为什么是桑树？”
张戈回答：“江南盛产桑树而物美价廉。”的确，这建筑用桑树做墙壁，里层可以养蚕，蚕宝宝吐丝后就形成内墙，远望白花花一片，隔热效果很好，到了春季新蚕蛹吃掉旧蚕茧整个建筑恢复了良好的通风性能，冬暖夏凉几乎没有能耗。
祝杉惊叹着走进建筑内部，他和张戈交谈的声音完全被桑叶吸收，没有任何回响，桑树林中心的桑树会因为缺乏阳光而挂掉，建筑师用这些天然建材搭建出楼房，砍掉桑树后形成的空间就成了走廊，居思南的办公室在一棵桑树的正上方，祝杉沿着桑树干上旖旎而上的旋梯走进房间，居思南坐在枝桠编成的座椅里正等着他，日光经过桑叶折射曼妙挥洒在她身上，她感到了祝杉上楼的震动就起身迎接。
居思南的秀发借两根木梳盘起，蓝染桑麻衣裤自然挺括，赤足踩一双木屐，祝杉记忆里的那个躲在张丽茜身后的小姑娘已经变成大领导了，这其中缘由居思南最清楚，童书琴担任总理后，桑海中医药大学的老院长因为巨额资产来路不明而逃往霓虹，新任院长刚上任就被曝曾经大量伪造科研成果，连续五任院长拢共没有熬过一年，别看居思南年轻职位低，最后她被推选为院长的理由有三：
第一个是学风严谨，居思南的每一个数据都来自亲力亲为的实验，绝不是键盘学者。
第二个是硕果累累，居思南极力主张中医药应该为解决疑难病症而发展，自从深港那场瘟疫结束后，居思南就一直在研究桃村河水里的奥秘，终于有了重大发现，这些发现远远胜过那些专利文章一大堆的学者们。
第三个是严于自律，作为全院唯一一个帐目清白的员工，她的当选实属有些无奈。
居思南先开口：“巨子，童书琴的病情不太好吧？”
祝杉坐稳后答道：“是的，背部伤疤一直破溃，分泌物也很多。”
居思南有些不明白：“你是外科医生，把病灶切除不就行了？”
祝杉的回答很专业：“病灶在急性感染期不能实施手术。”
“抗生素呢，用啊？”思南在桑海中医药大学做学生的时候，也学过不少西医课程。
祝杉声音有些嘶哑，看得出有些疲惫：“耐药！。”
“哦，这样子，”居思南站起身来给祝杉加水，祝杉第一次发现居思南两腿特别修长，腰线几乎和欧美女人一般高，从身后看起来很翘，“你的裤长多少？”
居思南稍微一愣后回答：“三尺二，我的裤子比很多男同学的都要长，你来桑海就为了考察我的裤长？”
祝杉两手交叉于脑后，他思考着居思南和童书琴的交情如何，这关乎着是否该直奔主题。
他脑子没闲着而语言倒也应对自如：“作为巨子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这有错吗？”
没想到居思南的话茬子很有些锋利：“是啊，你对我表姐关心备至，甚至瞎了一只眼，你对童书琴一心一意，为了她竟然不远千里来求我们会诊，你自然会说这是为墨家扩大影响嘛！”
祝杉眼见居思南揭了底牌也就不再遮掩：“没错，我是来请你的，她曾经打压过墨家医道，她曾经助长过大陆集团，她曾经笃信西方民主，甚至现在还不相信你们，我这次来请你们，她根本就不知道。”
思南一点没生气，这都是她预料到的，居思南希望祝杉在她面前讲真话，她甚至打定主意，只要祝杉跟自己讲真话就马上去滨海。
祝杉第一次在京都看到思南的时候，她还是一颗含苞待放的花蕾，第二次在深港市政府广场上，居思南不惧生死和他一起泡木桶浴，这一次见面时候居思南已经是中医药大学的校长了，这一切都恍若昨日又近在咫尺，祝杉心里很高兴，他已经断定居思南一定能为童书琴挖掉病根，想到这里他凑上前去说道：“好的，到滨海市我送你两匹好布料。”
居思南和祝杉从启东机场按时出发并顺利降落在滨海国际机场，眼望着已经秋风瑟瑟的北国平原，祝杉借景抒怀：“这次航班没有延误吧？这都是童书琴大力反腐的杰作。”
居思南很赞同这个说法：“是啊，私人专机少了自然空中管制就少了。”
红旗轿车碾压着满地焦黄的杨树叶一路行进至总院门前，早接到消息的童校长在门前笑容可鞠，于公于私他都是最积极的人，这几日童书琴的病情急转直下，溃疡面积增大了几乎三倍，而且夜间盗汗发热，人也不吃不喝。
居思南和祝杉一进病房便闻到了一股腥臭气味，童书琴趴在床上听见脚步抬头看见这两人走进屋子，也许这动作无比痛楚，童书琴的面容很扭曲，嘴里不自觉的“哎呦”一声。
祝杉挥手拦住欲言又止的居思南，他坐在病床旁边的白木椅上，童书琴登时像入睡的孩子般平静下来，祝杉轻轻自上而下的揭开童书琴上衣，背上那条丑陋的蚯蚓已经向外延伸出十几条墨绿色伪足，仿佛一只巨大的毒蜘蛛在童书琴背上啃食，祝杉忽然迷离的仿佛回到那次大爆炸的场景，在祝杉脑海里浑身血色的童书琴就趴在内科办公室的地面上，他祝杉也变成了眯着眼睛在童书琴背上轻轻拂动的刘建国！祝杉闭着眼睛用手在童书琴的背上一寸一寸的摸索了很久，但一无所获！
就在旁人百思不解的时候，居思南闪电般的将十数根银针掼插进毒蜘蛛的每条伪足上，而祝杉也像突然发现了玻璃碎片一般有了目标，他的手指沿着银针导引成的索道前进，突然祝杉浑身僵直而手指更像触碰高压线般的抽搐，那手指尖上竟然有些金属光泽出现，此时祝杉宛若遨游太空似的魂不附体了，居思南则手托器械盘跪在床边等待着，终于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当”打破屋内近乎窒息的空气，随遇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响彻了一个多小时，祝杉一头栽倒床边不省人事，居思南手中器械盘里满满当当都是金属碎屑。
祝杉就这么睡了三天三夜，他仿佛见到了眼圈乌青的居思南坐在床头，此时祝杉那只已经瞎掉的右眼突然引发剧烈头痛，难以置信的痛楚让祝杉一口咬住居思南肩头，张戈没来得及阻拦，居思南就摇手阻止他。
第四天祝杉彻底醒了，他睁开一只眼看到居思南趴在床边睡熟着，那双手是地道江南女子的双手，曾经有词云：指如削葱根，恐怕就是特指江南女子，祝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每根手指间都有缝隙，有高人小时候告诉他千万不要做生意，因为他命中漏财！
他低头看了看思南的双手不禁脱口叫到：“这孩子指间没缝隙，命中守财。”
居思南本来睡得不深，何况祝杉嗓门也忒大了点：“你醒了？”
祝杉下意识摸了摸右眼：“我在哪里？”
居思南笑了，她想起来当初被李明晗打残废的祝杉：“你这次又被初恋打失忆了。”
“什么初恋？”祝杉真有些迷糊了，“童书琴是你的初恋啊。”居思南很笃定。
“谁告诉你的？”祝杉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不用别人，我自己能感悟到。”居思南擦了擦眼角，还伸了个懒腰。
祝杉急于想知道这里的玄机：“你快点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居思南笑得前仰后合，胸前坚挺的小兔也左盼右股：“你先告诉我童书琴的病情，我就告诉你。”
祝杉仔细盯着指尖好久，他醒悟道：“那条蚯蚓怎么来的你清楚吗？”
居思南摇了摇头，祝杉接着说：“刘建国在童书琴背上找出了残留的玻璃碎屑，所以她背部几乎是完美的。”听到完美这个词汇居思南的眉头不禁皱了皱，祝杉并未发觉：“但是唯独留下一颗黑痣没有返工，我当时还以为这段创伤不用返工了，没想到问题就出在了这颗黑痣上，刘建国在轻抚童书琴的创伤同时，在她体内埋植了集成电路，而端口就是那颗黑痣！这些年刘建国可以远距离影响童书琴的思维，还可以从她那里窃取大量情报，明白了吗？”居思南恍然大悟：“怪不得童书琴的病症一般药物治不好。”
祝杉补充道：“对，童书琴和体内这股逆流顽强搏击十几年，当然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被死敌利用的时候。”
居思南倒有些咬牙切齿了：“刘建国太缺德了，竟然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祝杉若有所思的讲道：“这不怪他，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况且他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纠错的机会，只恨我愚钝无知，过了这么多年才领悟，让童书琴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罪。”
祝杉眼前又出现了第一次和刘建国脸对脸的那一刻，就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祝杉被气浪鼓吹着摔向办公桌，刘建国的双手早就死死捏住办公桌，否则刘建国会直接被吹出阳光室，事后祝杉发现办公桌的两个角上深深的指痕！再厉害的高手也需要准备！答案只有一个：刘建国预见到大爆炸的发生！他就是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就在他安放**的时候他看见了对镜贴花黄的姜颖，他爱上了她，他将**安置点远离了姜颖，那次大爆炸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没有完成任务的刘建国必须死，只有他死了姜颖才能活。
居思南看着魂不守舍的祝杉，还以为他想起了童书琴，她不想祝杉如此痛苦：“哎，醒醒，去看看她吧？在楼下！”
此刻祝杉只希望洗清刘建国的本来面目：“刘建国故意将端口放在那颗黑痣下，黑痣本身非常容易癌变，一般原则都是及早手术，如果我和童书琴最终走在一起，我肯定为她做这个手术，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居思南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如果你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刘建国这么做也算心安理得了。”祝杉的心里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作为医生的童书琴不可能不知道留着黑痣的危险，但是她就留着这黑痣，这黑痣是童书琴对曾经美好爱情的苦楚留念！
想到这里祝杉左眼汩汩流着热泪，话题却讲起了刘建国：“刘建国这人苦命啊，他从小就成长在霓虹和华夏的夹缝里，一边是故土之情，一边是养育之恩，你说他该怎么办？他已经尽其所能做到最好了，还有越人以及无数最终都要做出抉择的人们。”
居思南扶起祝杉：“没有第三条路吗？”
祝杉看着居思南：“没有，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居思南一脸狐疑，祝杉这才想来了居思南不可能看过这本：“换个说法，灰太狼的儿子叫小灰灰，他热爱自己的父亲灰太狼，他也喜欢好朋友喜羊羊，但是他能两者兼顾吗？他能两者都不伤害吗？”居思南总算明白了：“所以每个霓虹和华夏的子民都要做出最终的选择，这是民族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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