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门突然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老人家,你在哪里?”顾衫微笑道,尽管没人可以看见,“需要我掌灯吗?”
“你如果需要,就掌灯吧。”
顾衫道谢后,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一些月光石,分发给众人,看二骄惊讶无比便解释道,“我的储物袋没有上锁功能。所以无需灵气亦可开启。”
二骄看向顾衫的储物袋,观其灰扑扑的颜色,就知那是最寻常最普通的储物袋,是基本上是修真界的凡人和没有门派的散修才会使用的款式。
杨盛杰有些迟疑道,“顾道友真是博闻强识。杨某佩服。这个储物袋对于红尘试炼来说可是宝物一个。”
顾衫见状苦笑道,“我哪里是博闻强识。我一直用的这种储物袋。”她的寻常杂物确实是用这种低级储物袋装的,那只高级储物袋是拜师时师父所赠,她只用来装昂贵的法器。
二骄闻言看向江一帆,见他眼中略微惊讶后便是一派平静,便知顾衫所言不假,心中皆是一惊,看向顾衫的眼光深沉了一些,眼中的赞赏更胜,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顾衫是一位苦修士。修真界同级战斗力最强当属剑修和道修的苦修士,剑修亦是因为苦修才拥有强大的战斗力。虽然他们不认为同级苦修士就一定比他们强大,但是肯定不能够再轻视,否则就是傻子。
江一帆和他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很快就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了,只是抿抿嘴,更加重视起顾衫来。顾衫倒是不知道二人心中已有这么多的思量,说一句,“快些进来吧。”便走进竹舍,开始借着月光石的灯光看那屋里的格局,她在门不远处正对着她的方向,发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男子手上是一根竹棍,虽然满头白发,面庞却十分年轻。
男子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可是看清楚我这个老怪物了?”不等到顾衫回答,又道,“如果不嫌弃陋室怪人,你们倒也无妨在这里住上一夜。”
顾衫亦回之微笑,“能的主人以宾客之礼相迎,岂有嫌弃之理?况我观此竹舍,甚为风雅。”她欣赏的看向那些悬挂在壁上的书画,轻轻念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好诗!”
男子的眼神依旧空洞,语气里有些微兴奋道,“姑娘也爱读诗?”
顾衫忽的记起那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站住悬崖,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打着节拍,吟咏着“归兮归兮,吾爱何时将归兮?”然后跳下悬崖,一种巨大的悲伤就像水墨画那样晕开,无边无际。
“是。”
“若是实在想哭,为何不哭出来?”男子久久才等到顾衫的回答,也不着急。
顾衫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急忙稳住心神,忙从梦靥中脱身,定定的看向那男子,刚刚那种怪异感又消失了,男子依旧是平常男子。
“你是谁?”顾衫问道。
“这个重要吗?”男子反问道。
“我的同伴呢?”顾衫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一个人站在这里,语气有些急促。
“你没有带你的同伴进来。”男子幽幽的说。
“这是一个幻境,对吗?这间竹舍是一个幻阵,每个人进来看到的东西都有所不同,是吗?”顾衫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戒备。
“是。你只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这是你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不是么?你一直在逃避它,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逃避掉。为什么还逃避呢?”男子微微笑道,他的眸子里的空洞更盛。
“就算是逃到世界尽头,也逃避不掉吗?”顾衫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她的奇怪的梦境,有些恐惧的往边上移了移。
“是。既然逃避不掉,为何不背负它们?”男子转向顾衫的方位,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她,嘴角的微笑美丽而残忍。
“它们会吞噬掉我的,吞噬掉一切。吞噬掉所有。吞噬掉这个世界。吞噬掉我们。”顾衫尖叫起来,到后边是歇斯底里的无力。
男子微微一笑,摸了摸顾衫的头,站起来,他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满头银丝飞扬,他抱起顾衫,就像在抱一个小女孩。奇怪的是,顾衫完全没有一丝不适,仿佛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之前就发生过了,仿佛熟悉无比,她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像梦里面,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抱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的感觉”顾衫喃喃道。
男子推开竹舍的窗户,窗下是万丈悬崖,一轮弯月悬在天际,月光照进屋子,竟然明亮如昼,他一手扶着顾衫坐在窗檐上,一手指着夜幕上的星子说,“看,那些星辰美丽吗?”
“美丽。”
“你还记得它们吗?”
“我从不曾认识它们。”
“不。你只是忘记了它们。你曾经踏上过每一颗星辰,替它们取名。你曾告诉我,你认识每一颗尘埃,你看着它们长大,变成星辰。”
“那么,我是谁?”
“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找。”
“你不能告诉我吗?”
“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答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吗?”
“不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是为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
男子见顾衫的瞳子已经转变成一种庄严而诡异的金黄色,古老的庄严从中泄出,她的身体仿佛不堪重负,变的透明起来,这时男子眼中的悲伤也越来越盛,那是可以吞噬掉一切的悲伤。他开始吟咏起一种奇怪的调子,这调子让顾衫渐渐陷入睡眠之中,在她闭眼之时,那周天的星辰纷纷坠落,如同飘舞的尘埃。
男子凝视着顾衫沉睡的脸庞,他的脸他的身子陷入巨大的黑暗之中,但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眸子里的深情宛若实质的存在,顾衫仿佛在睡梦中有所感,潸然泪下。他用手轻轻擦拭着顾衫的脸庞,微微笑着,既像是一个父亲,又像是一个情人,不过最像的还是恶魔。
突然,男子若有所感的看向远方,皱起眉头,低语道,“神是无法被拘禁的。蝼蚁,也想要染指神的力量么?”语罢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顾衫的额角,然后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