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有些胆怯的看了春莺一眼:“是。”
“别怕,”春莺道:“刚才你和连翘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露珠摇了摇头,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怕什么,我又不会将你吃了,”春莺声音有些发狠:“连翘平白无故的找你做什么,你们刚才鬼鬼祟祟又在商量什么。这里究竟谁做主想必你也明白,今日你若是不说个明白,以后便别留在庄子上了。”
“别,”露珠一下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无措的发红:“春莺姐,别赶我出庄子。”
“你只要将事情说明白,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春莺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看你脸生的很,应该是新进来的丫头,好好做事,日后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真的吗?”露珠抬起头,表情有些希翼。
“我岂会骗你。”春莺的语气越发柔和,只心中认定连翘之事必定有蹊跷。
“其实连翘姐找我也没什么事,”露珠道:“只听说我绣活做的不错,央我将小姐衣裳破了的地方绣朵睡莲,便看不出来。”
春莺怀疑的看着她:“就这事?”
“嗯。”露珠点头。
“可真奇了怪了,小姐平日里从不管衣裳的事情,怎么突然想起来给衣裳绣朵睡莲?”
“这……”露珠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事?”春莺急切道。
“听说是外头得了一盆月下美人,今夜小姐要去梨园赏花,想要穿的好看些,也别怠慢了名贵的花儿。”露珠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听说那月下美人极为珍惜呢,又是罕见的能在冬夜里开花的品种。”
“月下美人?”春莺心中奇怪:“庄子上得了盆月下美人?没听过这事。”看了一眼面前的春莺:“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去做事吧。”
露珠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待露珠离开后,春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如今已经是这般光景,怎么还有赏花的心思,便是有赏花的心思,有何至于特意寻一件好看的衣裳,平日里是最在乎这些的,今日这般反常,一定有别的原因。我一定要弄清楚,她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偏院的屋中,白芷也正将箱子里的书拿出来晒,满满一箱书全部摊在院子里晒,白芷一边小心的翻开书页一边道:“姑娘这箱子书倒是保存的完好,过完年屋里潮湿了,要时常拿出来晒才行。”说罢又想到了什么:“从前夫人在时也是极为喜爱书籍,每日都要晒书呢。”
“娘亲出自将门世家,却搜罗了这些珍贵的读物,只不过是为了哄人欢心,却是便宜了我。”蒋阮望着院子中的书籍轻声道。
赵家祖上便是戎马将军,习惯风沙血腥的战场,家中男儿皆是军中豪杰,唯一的嫡女赵眉却爱上了蒋权,赵家全家上下极力反对,赵眉却执意下嫁,赵家便与这唯一的女儿断绝了关系。
蒋权同赵眉成亲后,赵眉得知蒋权青睐博学多才的书卷女子,便天南地北的搜罗了许多孤本细心研读,谁知不久后赵权便娶了京中第一才女夏研为贵妾。
这一箱子的书,赵眉到底还是没有活到看完的那一天,夏研却由贵妾摇身一变变成如今的蒋夫人,蒋阮自嘲的一笑,娘亲到死都没有明白,如果真的不爱,怎样都是无法讨到对方的换欢心,从过去到以后,蒋阮爱的从来都不是才女,而是作为才女的夏研。
“姑娘可是想起了夫人?”白芷瞧着蒋阮的脸色:“夫人若是还在,见着姑娘现在这样聪慧灵敏,一定会欣慰的。”
蒋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白芷走回来,见着蒋阮手里的书一愣:“姑娘怎地又看兵书?如今又不用上战场,姑娘不如看些话本诗词。”
“不上战场敌人也会找上门来,”蒋阮目光落在面前的兵法的几个字上:引蛇出洞。
冬日年关过的十分平静,热闹的地方越发热闹,冷清的地方越发冷清。蒋阮的院子里倒是迟迟无人来看过,蒋阮三人倒是难得过的一段清闲的日子。
清晨空气新鲜,白芷和连翘都坐在门口缝补衣服,几人的衣服都是旧的不能再旧,补了又补,虽说两人绣活出众,用花儿草儿的刺绣补了也能穿,只鲜艳的丝线对她们来说也是极珍贵的,平日里倒不会用这么精致的补丁。
女孩安静的坐在窗前,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书页,日光洒在她姣好的侧脸上,长如碟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眸子纯净而美丽,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心怜的柔软。
连翘无意中回头便看的有些出神,只道自家姑娘真是人间难得的绝色,安静时清润柔和,如同一幅静谧的山水画,发起狠的时候,却又有一种凌厉飞扬的妩媚,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应当就说的是蒋阮这样的女子。
白芷见连翘出神,也跟着回过头一看,若有所思道:“姑娘如今年纪长大了些,个头一高,往日的衣服要撑得下有些勉强,眼看就要开春了,找些时候咱们新做两件衣裳给姑娘穿穿。”
“说的容易,”连翘回过神来,继续缝着面前衣裳的扣子:“年关那些人发下来的用度缩减了一半,两件新衣也要不少的料子,上哪找去。我看咱们还得去山上摘些草药换点银子,攒起来给小姐买布料。”说着又是一顿:“咱们姑娘生的这样好,穿的衣裳却都是旧巴巴的,这样的年纪,别家姑娘都穿的跟花一样,咱们姑娘可好,一件鲜亮的衣服都没有,白白浪费了好容貌,若是咱们姑娘穿上那好看的衣裳,还不把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比下去。”
白芷被连翘说的忍不住一笑:“就你会说,眼下还说什么京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府。”
一旦说到回府,两人的兴致都有些消散,半晌,连翘摇头道:“别想这么多,姑娘不是说过,过了年关就能回去吗?我想姑娘已经有了主意,咱们不用着急。”
白芷点点头:“姑娘是个聪明的,只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正聊着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是来送柴火的丫鬟小圆,庄子上拨给她们的不是炭块而是柴火,其中究竟是受了谁的指示自然不言而喻。每个冬天对于主仆三人都是最难熬的日子,偏偏这柴火给的还有份例,多一点都不行,张兰倒是真的不怕将她们三人活活冻死。
小圆跟蒋阮见过礼,将篮子里的柴火拣出来,动作也麻利,连翘在旁边帮忙,做好后小圆瞥了一眼白芷手里的衣裳,笑道:“白芷姐姐手可真巧,这针线缝的细密又牢实,外头还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白芷笑笑:“不过是缝着玩的罢了,且穿在身上,平日里谁会注意。”
“白芷姐姐说错了,”小圆摇头:“今年娘给我新做了一件桃红色的小短袄,不想做活的时候胳膊下给撕了一道口子,想要补齐,那地方却又不容易补,一不小心还会被看出来,烦恼的很,要是有姐姐这般手艺可就不用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