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多雨,就如同海水一般,或许这海里的水本身就是雨水。
又是一个雨天,李小飞又来找陈宏义喝茶,喝着喝着,李小飞又说起了北伐的事。
“小飞,这岭头单丛可以让人清心寡欲,正好适合你这剑楼接引人的身份”
“师父说笑了,我还是大梁的南海郡守,我倒想请师父去喝武当绿羽,登高望远一览天下!”
“看来你还是念念不忘北伐的事!何苦呢这是,你可知道你把这事公布出来,不仅南海郡的人要跟着抛头颅洒热血,这天下事也更加乱糟糟了!”陈宏义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你究竟是如何才能隐忍到这一步?难道你就真的不曾觉得不公?不觉得委屈?”李小飞更加愤愤不平
“我当年知晓这些事的时候,不知所措,可当我看到他们为了保护我一个个的舍弃家人和生命,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人生在世不一定要去做皇帝去报仇才是正道!带着大家好好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我当年出走是为了不连累陈家人,可陈家人却派出了三千子弟军跟着我去了!”
“可是!这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您的!这天下也原本是交付给你的!你怎么能坐视天下四分五裂呢?”李小飞还想激他,希望这位大梁武帝幼子能够答应让他公布这一切事情的真相。
“我答应过陈伯光,他宁可牺牲万年的名声和性命来保住我,我又怎么能食言呢?”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要是陈伯光前辈还活着,他也会支持您老人家北伐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何况目前局势也是有利于大梁的,崔举虽然有不臣之心,但谅他也不敢乱来!只要当今皇上号令文臣武将体恤百姓,不出三十年必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你就安心让老夫养老吧,我也没几年清闲日子了!”
此时崔举叛乱夺取襄阳另立新君的消息还没能传到南海郡,无论是李小飞还是陈宏义都未曾料到局势会到如此地步。
李小飞见仍是说不服陈宏义,只得又拿在清风观最近几天看到的档案说事了,要说这事也有些离奇了“师父!陈老王爷,你究竟是不是我爷爷?我在清风观的三清像底座里又搜出了几本图册,原来你多年前去过李家村!”
陈宏义却不为所动,笑了笑“呵呵,你小子是病急乱投医了!仅凭这几本图册就敢乱认爷爷了?”
“可是那上面画的说的,都是二十多年前发生过的事!那时您率军路过,把一个婴孩托付了村长!我也是那年生的!”李小飞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那个婴孩
“你小子有没有看那图上的婴孩有脸有块胎记!”陈宏义竟然语气有些重了
李小飞愣了一下“图上的有,我没有!这,也许是画像的人画错了!”
陈宏义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全给你说了吧。画像中的人已经在你十五岁那年被杀了!当初军中出了叛徒,把我当年的这桩密事给泄露了出去!我带人连夜去救他,却只救到了你。”
说完陈宏义老泪纵横,李小飞低下头自责,原不该提这桩事的,想不到尽是陈宏义的惨事。
儿子死了,孙子也被杀了,这就是做忠臣的代价。
陈宏义抹了一把脸“算了,不怪你!让你知道也是好事,做忠臣,做将军,都不是容易的
事。纸上谈兵容易,破军杀将兵败身死却是一瞬间的事!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我把孙子寄养在李家村,李家村的几百口人也就不会被害了!”
“只怪贼人心狠手辣!这事不怪师父,我再也不和师父提北伐的事了!”
“也许是我老了,心软了,我也不该拦着你,这样吧,我哪天要是不行了,你便安心北伐,或是朝廷有旨意,我也会让陈家奉诏!今天我就给你写下凭据,誊抄数十份交给陈家众人!”
说完,陈宏义便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写下自己的意思,让书房的两个书童誊抄了十份,再让仆人送去陈家众人的府上了。
李小飞待陈宏义写完,跪倒在他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从今天起,还请您不要嫌弃,爷爷!”
陈宏义倒也不拒绝“好孙子!你也不必改姓陈,行!明天我便召集陈家的几位重要人物,认你作孙子!”
陈宏义拉起李小飞,李小飞又叫了几声“爷爷,爷爷,爷爷!”
陈宏义摇了摇头“你可要想好了,从明天起,南海郡里便会有人说你是为了攀附我,为了拉拢陈家认我作爷爷了!”
“我早就想认您作爷爷了,我也就是要攀附您老人家,在南海郡不攀附您还攀附谁呢?陈家是岭南最大的家族,不拉拢难道还要为敌不成?管他别人怎么说呢,爷爷!”
“好孙子,你可是越来越不错了!你回去准备准备,礼节还是要的!”陈宏义给李小飞吩咐了若干物品的准备,李小飞记不下来,便请书童来帮忙写了下来。
过了几日,在陈家祠堂,陈宏义、陈远志、陈文、陈伟、陈敬义五人早早等着。
陈宏义端坐正中,陈远志陈文在左边坐着,陈伟陈敬义在右边坐着,其余的陈家人在廊下坐着等候。
李小飞没有让他们久等,带着猪牛羊头,鸡鸭鹅各一只、竹席一张、油纸伞一把、稻谷五斗、米酒一百坛、红纸包袱三百个来到了祠堂。
李小飞磕头从门口一路磕到内堂陈宏义脚下,陈宏义用脚把他抬了起来喊了声“陈家记名子孙李小飞祭拜陈家列祖列宗!”
众人都看向李小飞,心里各有滋味,但碍于陈宏义的威望都不敢说。
李小飞在陈宏义的指引下给陈家的祖宗牌位磕了一圈头,差点晕了过去,在陈宏义的搀扶下起身又去给坐在内堂的人奉茶。
第一个要奉茶的便是陈宏义,陈宏义接过茶水,把茶水倒在了李小飞头上“一杯洗去旧日罪孽,入我陈氏家门!”
接下来便是陈远志,陈远志这杯茶倒在李小飞脸上“二杯洗去愁苦面相,陈家又添新禧!”
陈文的第三杯倒在李小飞脊背上“三杯洗去软脊梁,挑我陈家大梁!”
陈伟的第四杯倒在李小飞双手“四杯洗去肮脏手,陈家两袖清风!”
陈敬义的第五杯倒在李小飞双脚上“五杯洗去贱脚力,站稳我陈家厅堂!”
五杯倒完,陈宏义高呼“礼成!今日我陈宏义之孙李小飞入我陈家家门,奉茶具礼,祖宗庇佑!李小飞不改其姓,其子孙归陈氏!”
陈家人纷纷给李小飞道贺,恭喜他正式成为岭南陈家的一员,而且还是陈宏义的孙子。
道贺过后,陈家祠堂外是大摆宴席,陈宏义陈远志陈文
三人与李小飞一桌在主位,李小飞挨个敬酒,自己喝茶。
席间有些人酒喝多了,便七嘴八舌起来。
“这李小飞这回攀上高枝了!”
“诶,这陈老王爷也是看我们陈家后人们一个不如一个,没办法,找个外人来”
“你说的不对,陈敬义这小子我看就不错!”
“嫡系的义子义孙,不是旁系的子孙能比的!说这么多干什么,喝酒,喝酒!”
陈敬义此时二十一岁,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卧蚕眉丹凤眼面如白玉,自幼便练习刀剑弓马,是陈家子弟里面目前最优秀的,但由于是旁支一直都不受器重,只是辈分和陈宏义差不多,所以在祠堂里可以坐在内堂。
陈敬义那桌也都是些陈家旁支的子弟,陈敬义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嘻嘻哈哈“喝个酒怎么都愁眉苦脸的,跟你们说,要不是这次李大人认爷爷,我都半年没吃过猪蹄了!”
说着话这汉子便用手去拿桌上的猪蹄,陈敬义伸出筷子压住了他“陈老七,不要丢了陈家人的脸面!嗯咳!”
陈老七看了主桌上喝酒的几位,陈宏义正看了过来“老七!你过来,掌厨的,给老七拿十只猪蹄让他带回去!老七,你来我们这桌喝酒!”
席上的人全部看向陈老七,都觉着这陈宏义老爷子是不是喝多了,这么一个大家都看不起的单身汉,居然被叫去主桌。
陈老七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大大咧咧的去了主桌。
陈远志咳嗽了一声看了陈宏义一眼,陈宏义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今天来的,都是陈家人,大家都要吃好喝好,我这桌人少菜多,老七饭量大酒量更大,所以喊他来,不然你们吃不饱了!”
陈远志见陈宏义如此一说,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
众人都举杯示意,继续吃喝闲聊。
李小飞想这陈老七被叫到主桌,绝不是让他吃饭喝酒这么简单,便也叫了声“七哥,以后想吃什么给我说就行!”
陈宏义拍了拍他的头“错了,叫七爷爷!这老七,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不能乱了辈分!”
李小飞马上笑着喊了声“七爷爷!”
陈老七拿着猪蹄大笑“好孙子!好孙子!以后我没不愁没酒喝没肉吃了!”
其余人觉得陈宏义这是在整李小飞,居然把陈老七介绍给李小飞,看来外姓人终究是外姓人。
正在大家疑虑之间,陈宏义让李小飞给陈老七倒酒擦嘴,这一下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李小飞十分认真的给陈老七斟了七八分满的酒,又拿了丝帕给陈老七擦嘴。
陈宏义起身咳嗽了几下,众人都安静下来看了过来,看来陈宏义有话说。
“各位陈家的兄弟侄子孙子们,李小飞对待老七尚能如此!我想他待你们也不会差!我希望你们以后对待族人都能一视同仁,都能相互扶持!从今日起,陈家的将来我就托付给李小飞了!有没有谁反对?”
陈宏义这话一说,谁敢反对,众人都连忙答应“愿听陈老王爷和李小飞号令!”
陈宏义又咳嗽一声“从今以后,族中的事情我就交给李小飞了,远志大哥和陈文陈伟还有敬义小弟四位给我好好辅佐他监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