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攻破金陵的消息传到正在岳州坐等的崔举那里,正在吃饭的崔举筷子立即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魏国的军队不可能有这么快,他们最多也就八千骑兵!”
“一定是假消息,金陵再不禁打,十天半个月也是能顶住的!”
“魏军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打下金陵!”
待报信的探子把王铁柱攻破金陵城的经过说了一遍,有的是扼腕叹息,有的是连连摇头。
崔举看了看众人“不过是孙维翰钟于德二人疏于防范料敌从宽,让王铁柱侥幸得手了!诸位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沈德也趁机进言“崔公,再不渡江,这大好形势便荡然无存了!”
“老夫等的便是这个机会!魏国虽然收复金陵,但江南一带仍然割据!我军趁此时东下或者北上皆可!沈将军你觉得是东进争夺江南为好,还是北上直取洛阳为好啊”
“东进!洛阳自有朝廷去取!我等若取了洛阳,朱药师便会退守淮南,到时候在洛阳处处被动的便是我们了!打下江南才能有实力争夺天下!”
众人此时也都纷纷附和东进提议,倒不是同意沈德的分析,而是江南富庶,取了江南人人都免不了一场富贵。
崔举其实心里懊悔无比,早听沈德的建议,现在他已经端坐在太极殿里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全军立即开拔,第一个目标便是豫章城。
大军压境,豫章城守将很知趣的开城投降,下一个目标便是柴桑口,打下柴桑口便可以水陆一齐进军了。
这柴桑口赶巧既不是魏国军队占着,也不是梁国占着,而是鄱阳湖上的一帮盗匪占据。
这伙盗匪与寻常盗匪不同,当初王铁柱打过来的时候,他们退避到湖中,待王铁柱走了又出来占了柴桑。
盗匪的头目名叫游锦侠,三十多岁,来历不明。他与其他盗匪不同的是,他带着柴桑口几万人开了上万亩荒田,又教会百姓养蚕缫丝,所有人按人头向他交税,四年下来,柴桑口的百姓是家家殷实富足。
游锦侠早就得知崔举要来的消息,他倒是不慌不忙,派人告知各家各户,说是以前拥有柴桑口土地山林的世家要打回来了,让大家看着办。
原以为众百姓会群情激愤反抗到底,但众人只是表示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多交点税也无妨。
见崔举来势汹汹,众百姓又不愿反抗,游锦侠只得带领部下继续逃到鄱阳湖里的几座小岛上藏身。
柴桑口原来预计要打上半个月,结果也是一天便拿下,崔举觉得取江南的把握又多了几成。
与此同时,收复金陵的王铁柱与钟志明何无极汇合,朱药师新的旨意也到了。
新的旨意让他们将参与叛乱的大户富商一个不留全部惩办,江南地区新加派平叛税,每人收取三千制钱或三十斛粟米。
这完全是报复性的惩罚,不过三位主帅都照办了。
多年的打仗杀人,让他们早已麻木,不杀别人的头,自己和部下的脑袋就保不住。
更何况王铁
柱麾下最精锐的八百骑兵就在金陵城里折损了三成,不报仇也对不住自己的弟兄们。
待捉来那些富商大户,前来传旨监督三人的御史大夫时狐又给三人出了个主意。
这时狐原是侯天宙手下军师祭酒,当年侯天宙身死,时狐却隐姓埋名逃了出来。
待朱药师迁都洛阳,时狐便带着自己的家产前去投奔了。
时狐的主意一是让王铁柱少杀人,只杀带兵对抗过魏军的人,二是设立赎罪捐,交钱纳粮便可以免死,三是在江南各郡县乡派出征粮队征收平叛税。
王铁柱觉得这个主意太过麻烦,何无极和钟志明却觉得是好主意。
何无极给王铁柱解释“王大哥,这样一来,可以短时间凑齐平叛税,解洛阳燃眉之急,而且这征粮队一旦有了,也就不必撤了!以后打仗也就不愁粮草了!”
“正是如此,依在下看来,西边的崔举已经蠢蠢欲动,南边的陈家目前虽说没有动作,但难保不会出兵江南”时狐给三位分析起当下形势来
“那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往西边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王铁柱觉得崔举不过是他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不可,崔举在西南一带经营数年,实力已不容小觑,贸然出击,我军后方不稳,难保不会进退失据。当务之急是守住江南,保住朝廷命脉所在!”时狐知道王铁柱的心思,立即给他泼了瓢冷水
“御史大夫说得有理,我军刚刚平定叛乱,需要休养生息,我部下两万人马大多未经战阵,可比不上王元帅百战之师!”钟志明无意趟这趟浑水,便立即发话表示不支持主动出击。
何无极一把拍在王铁柱臂膀上“王大哥,我们据守江南以逸待劳,确实是上策,你就别担心没有仗打了!”
王铁柱见众人都不同意西进,也只得作罢。
征粮队派出之后,江南自此是鸡犬不留,都被充抵税钱了。
慑于魏军的暴力,江南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好在王铁柱派出的征粮队也挺讲信用,也就征粮一次,尽管各家都损失惨重,好歹也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百姓们便忍下去。
崔举屯驻柴桑口之后才发现这里原来还有几万亩良田,渔农蚕桑贸易也收入不菲,于是也来了个雁过拔毛。
同样是抢钱,崔举找的由头冠冕堂皇,崔举从自己部下里面挑出来几十人,说是几年前从柴桑口逃出去的大姓子弟和后人,现在回来继承产业来了。
兵荒马乱,各地都是流民在耕种土地,都是背井离乡多年的人,谁也说不清那些荒地原来是谁的。
可崔举他们能“说”清楚,有户口田册档案一大车拉着,在崔举军队的保护下,堂而皇之就从当地人手里接收了所谓遗产。
有一些不忍几十年心血被人剥夺的百姓前来理论,被安上了通匪的罪名给处决了。
这时候的柴桑口的百姓们倒真想通匪了,可此时整个柴桑口已经被崔举的水师给占据,想去给游锦侠报信已经非常困难了。
按照崔举等人的计划,下一步便是水陆并进一直往东打过去了。
沈德带着马步军五万人先行出发直扑丹阳,崔举自己带领水师从柴桑口进兵。
丹阳自古便是出精悍士卒的地方,沈德五万大军在丹阳城外与丹阳兵马交战五天,竟没有占到便宜。
沈德虽是骁勇非常,但丹阳军军阵严整,配合严密,以少击多打的确是游刃有余。
丹阳军在城墙下半里之内与沈军交战,城墙上丢下来的滚木擂石与放出的箭大部分都打在了沈军将士头上。这种打击的准确性让沈军怀疑丹阳军是不是施了法,面对面搏杀的丹阳军往往没被误伤,而缠斗在一起的沈军总是中箭或被砸到。
沈德见强攻不是办法,便下令修整三天,挖长壕困住丹阳守军。
又围了十天,沈德正待再次强攻,却接到了退兵的命令。
柴桑口出事了,崔举带着水师离开后五天,游锦侠带人杀回了柴桑口。
柴桑口的守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加上当地人早已对这些占领者恨之入骨,于是纷纷加入到游锦侠的队伍里来。
柴桑口失守,守军大部被杀,只有极少数逃了出来。
那些各自分到良田上千的崔举部下,还没的来得及享受,便被当地人全部吊死在城门口。
囤积在柴桑口的军需物资,也都成了游锦侠的战利品。
后院起火,崔举只得停止东征,单靠水师是打不下柴桑口的,于是便急令沈德回师夺回柴桑口。
沈德接到命令后,与左右商议,此时若直接撤退,丹阳兵马必来追击,必须得有人断后。
沈德环顾诸将,却无一人愿意主动断后。
“崔义先,你带五千人断后,今夜擂鼓举火摆出攻城的架势!四更时分悄悄撤走!我带大军先行一步!”沈德只得下令指定崔义先断后
“凭什么让我断后?你自领兵攻城不力,这断后的事应该你自己来!”崔义先断然拒绝,还诘难起沈德来
沈德怒火中烧,手中长刀掷出插在崔义先面前“不遵我将令!便是叛变,本将的刀可认不得你!”
“你敢杀我?你杀了我,叔父不会饶你的!”崔义先叫到
众将也开始劝了起来“大帅,崔将军可是崔公的亲侄子,你要是杀了他,我们就自己先乱了!”
“崔将军!你就少说两句!大局为重!”
“现在形势危急,我们不可自乱阵脚!更不能同室操戈啊!”
沈德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崔义先带下去军棍二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军法!”
众人见沈德双眼发红,也不敢再劝,崔义先却仍旧不服“凭什么打我?你敢打我我早晚杀了你!”
沈德皮笑肉不笑的站了起来“好得很!这二十军棍先不打了!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攻打丹阳!”
崔义先还只道沈德怕了他,接下来沈德命崔义先留守大营,其余人随他出战。
众人都面带惋惜之色看向崔义先,崔义先却以为众人是羡慕他可以留守大营。
五天后给崔举的战报上写着“丹阳军偷袭大营得手,崔义先力战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