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义真的走了,刘简带着满朝文武相送,陈宏义在马车上频频回首示意皇帝回去:“陛下不要以老臣为念,臣这腿伤死不了,只是不能再为陛下征战了!”
“师父,你走了,陈家军怎么办?”刘简急切的问到
“陛下,本来就没有什么陈家军,都是大梁的军队,陛下再派信得过的臣子去填补老臣的空缺便是了!”这几句说完,陈宏义催促周大朋快走
刘简很是自责,觉得自己不该猜忌师父,其实陈宏义根本没有把军队和权势放在心上,而自己却担心陈宏义一呼百应。
陈宏义和周大朋田二壮朱阿三一行消失在远处的竹林里,刘简也停止了送别,带着大臣们回去了。
穿过竹林,早有一些士兵和百姓自发的在官道两边夹道相送
“陈老将军,保重!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老将军,您这次不能再推辞了!”
无数的军民把做好的烧鸡烤鸭以及一些衣服往马车上面放,陈宏义出来连声道谢:“吃不了这么多,你们的心意老夫心领了,老夫收下鸡鸭鹅各一只聊表心意,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吧!”
“不行,这次我们不听您老人家的了,您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必须得把车给装满了再走!”
“对,您要是不走,我们便一直跟着!”
“哈哈,老夫看来是不能拒绝了!好,你们装吧,装满了,我就走!”陈宏义索性来者不拒了
军民们便一拥而上往马车里面装吃食和衣物,不一会儿就填满了,但后面还有许多人端着包子馒头卤肉甜酒来要让陈宏义品尝。
“陈老将军是国家功臣,东西不能随便乱吃!”人群里突然出现几名内监喝止
“哈哈,几位公公,不妨事,你们多虑了,百姓们给我吃喝的放心吃喝便是!”说着便接过一碗甜酒边喝边吞
几位内监倒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闪失,朱阿三也拿过几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几位公公,你们也饿了吧,赶紧吃,趁热,百姓们送的东西那是最好吃的!你们能吃到太不容易了!”
内监们正犹豫,田二壮已经把包子塞到他们嘴里了:“吃吧,你们不就是担心有人下毒害陈老将军吗?你们自己以身试毒,回到宫里也好复命不是!没毒你们有功,有毒的话你们也有功,怎么着都是稳赚不赔啊!”
包子已然到了嘴里,还能怎么办,一起吃呗。
几个人都吃撑了,百姓仍是不停手,陈宏义捂着肚子:“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再让我吃,我要是胀死了,就连累你们了!心意老夫领了!”说罢,便下车跪在地上向百姓们磕头。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给自己磕头的,于是也慌忙跪下磕头
陈宏义磕完三个头便起身:“都起来吧,老夫这些年可没少惊扰你们!偷你们的白菜黄瓜充饥!抢割了你们的麦子和稻子!这三个头就当是老夫赔罪的!”
还没等百姓们起身反应过来,陈宏义跳上马车:“走!一直往南!”
周大朋心领神会狠抽了一鞭子,拉车的四匹马便朝南边的官道上狂奔而去!
陈宏义一走了之,无官一身轻,刘简心情极为复杂。
这个多年征战的老帅如今真的辞官回乡了,所有人都不再防备他,所有的流言疑惑全都消失了。
可皇帝刘简却丝毫没有轻松,陈家军还在,几万人的队伍还在。
四分五裂的天下以及无数的敌人都还在,前路依然十分灰暗。
派谁去接管陈家军,陈宏义走之前举荐的人是陈宽,可陈宏义心里清楚,朝廷不会继续让陈家人掌握这支大军。
审元皓等人也都找出各种理由反对陈宽接任,为了安抚和平衡陈宽,让陈宽兼任益州刺史。
陈宽也很识大体,毫不犹豫的服从了朝廷的安排。
可陈家军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最初是安排书院一派的人去拆分陈家军,结果去了十天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陈家军的大小将校,要么称病不来,便是出操时坠马受伤,或是自称辞官回乡。
一时之间各营都散乱不堪,召集议事无人到场,出操也无法进行,就连准备杀鸡骇猴,竟也找不到人。
称病的还真是卧病在床,受伤的也拄着拐杖,辞官回乡的去向不明。
新任命的一批校尉也都接二连三的被蜜蜂蛰了眼睛或是走路摔了,反正都有理由不上任。
这是最要命的,明面上都是对新来的几位将军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实际上却是有计划地反对朝廷的任命。
快五十年了,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陈家军,父子兄弟子孙在军中传承,四十三年来统帅一直都是陈宏义。
从岭南的八百人义勇到如今的六万多人的大军,大小将校都是陈宏义带出来的。
阻止陈宽接任是可以,但没人能来代替这大大小小的二十四营将校队长。
这个国家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就这样不听使唤了。
陈宏义在的时候,只需要提防陈宏义,尽管这种提防是多余的。那时候包括刘简在内都认为这是一支令行禁止如臂指使的军队,陈宏义可以随意骂他们甚至扇耳光抽鞭子。
记得陈宏义有一次当众责罚一名迟到的校尉,那校尉边挺着脊背挨打边喊着谢陈大帅恩典。刘简当时还帮忙求过情,结果陈宏义语重心长地给他上了一课。
现在刘简极度后悔,陈宏义在的时候感觉没什么,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陈宏义现在走了,根本无人能够控制住这支军队。
本来陈宽可以凭着多年的威望来制约这些跋扈的将校们,可是朝廷众人不想这支军队一直由陈家人把持,齐心合力排挤走了陈宽。
刘简瞪着陈正南:“真是书生误国!书生误国啊!好一个收回兵权的良策,一个兵都收不回了!你们今天不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就别想退朝!”
刘简已是无可奈何,书院这帮人也是无计可施了。
审元皓咬了咬牙:“干脆就从现有的将校里面提拔几个来平息他们的不满吧!”
众人都随声附和,柳明歌摇头:“万万不可!这些人的资历水平都是差不多的,提拔的人也不能服众,到时候极有可能引发内讧!”
刘简知道自己的这个小朝廷再也经不起内讧了,于是也发话了:“几百人也不可能尽封尽赏!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与官职可以许给他们!”
审元皓又想到了一个主意:“预备施行的新政里面不是许诺武将若能开疆拓土的,可以封王建国吗?何不现在就提前颁下诏书让他们为国建功立业?”
“火候未到!此时便以封王利诱,再过段时间胃口大了,又如何应对?”
“难不成再把陈老将军请回来?”审元皓有些恼火
“现在即使陈宏义回来也于事无补,这些人已经成了骄兵悍将!他们在岭南等地有许多产业,普通的封官许愿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我看一味的退让不是办法,要处理这件事,须得陛下下决心用智慧!”
“难道让朕把他们都罢免监禁不成?这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刘简第一次对柳明歌产生了怀疑
“不不不,陛下可亲赴军中不带禁卫,臣一人陪同,与诸位将领推心置腹,或可有转机!”柳明歌也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眼前的这个皇帝比起明帝来头脑可是差了许多
“陛下可不能以身犯险,臣等冒死进谏,不能听柳丞相的主意!”
“陛下,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你可千万不能单独去见他们啊!”
“陛下,您要是有个闪失,大梁危矣!”
审元皓与众人都劝阻起刘简来,刘简
这时候反倒有点清醒了
“诸位!那些将军们造反了吗?还是要来把我从御座上赶下来?还是说非要来刺杀朕?都没有!他们确实有造反的实力,但他们现在没有造反!他们还是我大梁的将军!朕决定采纳柳丞相的建议!”
众人还想劝阻,刘简拔出佩剑砍断了一盏宫灯立柱:“再有劝谏者与此柱同!”
鸦雀无声,刘简拉上柳明歌,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就骑马往城外的义字营去了。
一路上,柳明歌讲起了汉高祖在儒生帽子里撒尿的一些故事来,刘简有些不明白为何今天要讲这些故事。
“柳先生难道是让我来学汉高祖?”
“正是!现在寻常手段已经无法奏效!既然他们跋扈无礼,无视朝廷制度和约束,陛下就要比他们更跋扈更嚣张更随意任性,也只有这样君臣之间才有机会坦诚相待,不然陛下与我越是客气谦恭,他们便越怀疑要对他们动手了,到时候局面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义字营是陈家军公认的第一营,这是最早追随陈宏义的一批人的后裔组成的,能人异士居多。
义字营的统领名叫陈忠,此刻正在营里睡大觉,吩咐其他人除了留下值哨的,其余的都睡觉休息,不理会其他。
皇帝和丞相两骑飞奔闯了进来,值哨的四名士兵立即掷出套索套住了两匹马的脖子
“什么人!敢擅闯义字营!是不是不想活了!”
“原来是皇上!小人眼拙,陛下纵马神速,一时之间未能看清!”值哨的有一人是原先跟随过刘简作战的,此刻认出刘简来了
“不知者不怪!陈家军果然还是这么有本事!只是这军营里鼾声四起是何缘由?”刘简有些好奇这大白天里营里鼾声如雷不绝
“这,陛下,小人马上去禀报陈忠将军,让他出来接驾!”
“不必了,你带我和丞相去便是!”
刘简与柳明歌跟着小兵就进了陈忠的大帐,陈忠还是鼾声如雷一般躺在榻上,肚子也跟着上下起伏。
柳明歌闪到前去猛地一把扯掉了陈忠的被子
“什么人!敢来行刺本将军!”
“柳明歌奉旨叫你起床!”一听到柳明歌这三个字,陈忠已经摸到刀鞘的手缩了回来翻身滚下榻来
“小人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柳丞相!”
陈忠身上衣衫不整脚上还带着一只袜子,要是随行的还有其他人,一定会参他一个君前无礼。
刘简身上去搀他:“都是陈家军的老弟兄了,今日不论君臣,只论昔日在军中的同袍之情!”
陈忠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皇帝居然要与他叙旧。
圈套!这一定是圈套,弄不好皇帝是要来麻痹他们,然后除之而后快了!陈忠这样想着,便磕起头来
“小人未能恭迎陛下,衣冠不整,君前失礼,还请陛下宽恕!”
柳明歌给皇帝使了个眼色,一个调皮的眼色,然后点了点头。
刘简一脚踢了陈忠一个踉跄:“你他嬢的,老子今天是来找你们喝酒的!今天老子也不称朕了,你少唧唧歪歪,去把各营的将校队长都给老子叫来,地方你们定,必须给老子整上十口大锅,煮上十锅如意菜,再把你们私藏的好酒搬出来三百坛,酉时之前办不好老子就真的把你砍了煮了下酒!”
陈忠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摸了摸胸前的脚印:“小人遵旨!遵旨!马上去办!”
“快去办差!老子和柳先生就在你大帐里下棋等你们!”
“快去给陛下和丞相把棋盘摆上!”陈忠一边穿戴衣服一边传令
“快去给我备马!把飞旗护卫都给我叫来!”
陈忠边安排边走出大帐,对着三十人的飞旗护卫吩咐了一通,自己也带了几人去了其他的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