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樱花夫人使了个眼色,除了其身侧的几名侍女,其余的全都退了下去。樱花夫人看了看楚流月,目光又落在秋辰身上,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的仇人沙漠妖姬前几日来我岛寻仇,为了稳住人心,我对外称那沙漠妖姬被驱赶出岛,其实……”以手撑额,神色黯然。
楚流月与秋辰相对一眼,道:“那沙漠妖姬还在岛上?”
樱花夫人道:“她就藏在这宫殿后的樱花山上,我派人寻了几夜,未见其踪迹,那沙漠妖姬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我的人进去,往往被迷得晕头转相,若是楚姑娘……”
楚流月一点便透,道:“这有何难,我明日就去那樱花山上,提着她的人头回来。”
樱花夫人没想到楚流月如此痛快,大为欢喜,又令侍女给其满上酒,举杯相敬,道:“既然如此,秋少爷的伤便交给我了!”
樱花夫人给楚流月与秋辰安排了房间,由阿丽带领前往。秋辰道:“我临睡前喜欢小酌一杯,麻烦阿丽姑娘帮我取坛酒。”
那阿丽笑吟吟地去了。楚流月知他是有意支开阿丽,道:“怎的?”
秋辰摊开手掌,一粒沙子正在掌心,道:“这是那个倒在我身上的侍女趁机塞给我的。”话音甫落,忽听一声惨叫,楚流月与秋辰循声闪身掠到一处庭苑,见一女子被绑在树上,脸皮竟已被撕了下来,血肉模糊,两人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在筵席犯错的侍女。
楚流月与秋辰心生不满,既已答应放过,又如何背地里处罚,但这是活人岛家事,两人不便置喙,一人笑道:“原来两位来到了这里,教阿丽好一番苦找。”
楚流月道:“我们刚刚到来,正好瞧了这出好戏。再说,阿丽后脚便赶了过来,也不算苦找。”
阿丽神色不变,冲着楚流月与秋辰微微伏了伏身,道:“两位贵客不必担忧,夫人医术出神入化,即便脑袋掉下也能揭下,这剥了脸皮只是给她一个警告,让她受点疼,夫人气消了,自然会再将那脸皮给她缝上。”
楚流月与秋辰回到房间,转身关上了房门。秋辰道:“真是怪异。”
楚流月回忆一天所见,道:“你注意没,除了樱花夫人身旁的那几个侍女,其余的那些神色都有几分恐怖,怯怯不敢言的样子。”瞧了秋辰一眼,后者哼道:“白痴。”
楚流月道:“她们是白痴?”
秋辰道:“你是白痴。还我注意没?这么明显的事情我会注意不到?”
楚流月一窒,道:“我们这不是讨论么,难道连句话也不说?”
秋辰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楚流月瞪他一眼,道:“你这不是白痴么?你说咱哪次顺顺利利地干过一件事?”两人正说着,门外一人侍女道:“两位贵客,你们要的茶点来了。”
楚流月心一动,道:“进来。”
那侍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眸光闪动,忽地跪在地上,泪珠滚滚而落,道:“楚姑娘,秋少爷,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咔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楚流月大惊,忙去捶她后背,这侍女哇地一声,嘴里忽地源源吐出沙子,双手抠着喉咙,恐怖地瞪着双眼,片刻没了气息。那沙子又如流水一般,缓缓地退回了她的口中。
楚流月倒吸一口凉气,秋辰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道:“是沙蛊。”
楚流月道:“沙蛊?我听听名字也知道与沙漠妖姬有关。”顿了顿,“你了解沙漠妖姬么?”
秋辰道:“只听闻她与古巫族有些过节,后来被古巫族打败,不知所踪。”
楚流月道:“她怎么与樱花夫人结的仇呢?”
秋辰道:“天下的仇仇怨怨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
楚流月道:“瞧瞧你不耐烦的样。”想了片刻,“那个撑船的阿美,给咱们的喝的水中有沙子,其实并不是杯子不干净,而是要向咱俩下沙蛊?这么说来,她应该是沙漠妖姬的人,即便不是,也是被沙漠妖姬控制了的人,那她放的黑鹰,是向沙漠妖姬通知咱来了?那个樱花夫人,你有没有感觉怪怪的?”
楚流月兀自说了段话,不闻回应,回头一瞧,见秋辰盘膝坐在床上,身体黑气蒸腾。
楚流月道:“你在运功逼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丑?”话音甫落,明显看到秋辰嘴角抽了抽。她虽然喜欢与秋辰欢闹,但知道其此时情境凶险,并不敢多言,暗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打探些消息。
楚流月推开房门,探头一瞧,见无人注意,矮身钻了出去。趁着夜色,几个起跳来到樱花宫。宫内空无一人,也不知白天那些侍女去了哪,楚流月左寻右探,进了宫殿深处,寢宫内灯火摇曳,人影晃动,眼见一人走出,楚流月轻轻一跃跳到房顶,隐了身形。
走出的人正是白天撑船的阿美。她端着水盆,左右看了看,目光警惕。楚流月见阿美离开,身子轻巧地跳了下来,如猫般灵活,几下绕到了窗下,戳开窗纸一瞧,见樱花夫人正在水中沐浴,水面上漂洒着樱花花瓣,樱花夫人玉足搭在桶沿上,轻轻往上撩着水。
楚流月看了半晌,正待离开,忽听扑通一声,凑上眼再看,那樱花夫人已不见了身影,水面起估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游晃。
楚流月好奇心起,身子微微一挺,探头一瞧,不由吃了一惊,水面上竟漫上一层细纱,如同水蛇一般,慢慢旋转,片刻生出漩涡,愈转愈快,樱花夫人忽从漩涡中探出脑袋来,长长吸了口气,神情大为惬意。
楚流月暗叫道:“这樱花夫人实是沙漠妖姬?!那真正的樱花夫人呢?”
门扉轻叩,樱花夫人道:“进来。”
阿美与阿丽缓步走了进来,每人抱着一水晶盆,盆中液体颜色鲜红。两人绕到樱花夫人背后,将鲜红液体用锦帕轻轻擦在樱花夫人身上。
阿美道:“我看到有个贱婢去了那两人房间,不知说了些什么。”
樱花夫人冷笑道:“这里的畜牲我全都种了沙蛊,她们还不等透露出什么,自个儿便先死了。”
楚流月暗道:“这果然便是沙漠妖姬!”
阿丽道:“即便她们没有透露出什么,可说不好引起二人警觉,两人生了怀疑,岂不乱事?主人为何不杀掉二人?”
沙漠妖姬道:“那猎魔师有些本事,狼妖主虽有伤在身,但也不能小觑。而我与那贱人斗法时也负了伤,若是硬碰硬,我们反倒讨不了便宜。”
阿美想了想,道:“主人是要借刀杀人?”
沙漠妖姬道:“那贱人躲在后山上,杖着泪湖保护,我动不了她。明日猎魔师能杀掉她最好,若是杀不掉,明日正午沙蛊在这些人体中就满了三天三夜,到时,全岛的人均为我用,我便是这岛上的新主人,对付樱花夫人,便如捻死一只蚂蚁容易。”
楚流月听了片刻,明白过来。
这樱花夫人与沙漠妖姬有仇,前几日沙漠妖姬寻来,樱花夫人不能敌,躲到了宫殿后山的樱花林中。这沙漠妖姬不知为何,无法到那樱花林中寻仇,索性在这樱花殿中呆了下来,并且给一众樱花岛上的人喂了沙蛊,只等明天正午,沙蛊威力发作,樱花岛所有人为她所用,她再借此令人去那樱花林杀掉樱花夫人。
但是中途出了个变数,这变数便是楚流月与秋辰的来访。沙漠妖姬不敢小觑二人,知二人是来寻救治,索性冒充樱花夫人,答应给秋辰救治,但以樱花夫人的脑袋作为交换。
楚流月弄清了来龙去脉,身子轻轻掠了下来,正要离开,房内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发问的同时,门扉大开,一大两小三股力自房中袭来。
楚流月连忙后掠数丈,听到后方破空声响,知道自己逃开已是无望,索性稳了身形,故作惊讶道:“夫人,是我啊!”
沙漠妖姬与阿美还有阿丽已经掠出,前者披了红袍,神情戒备,看到楚流月时微微一怔,“原来是楚姑娘。”
楚流月笑道:“夫人好道行,我刚刚走过来,还未等敲门,夫人便发现了我的气息,若不是我躲得快,恐怕要被夫人打伤了。”
沙漠妖姬微微一笑,“那沙漠妖姬来袭,我岛气势紧张,还未缓过劲来,有点草木皆兵了,适才冒犯了楚流月,还望恕罪。”说着,微微伏了伏身。
“不敢当不敢当。”楚流月连忙还礼,“适才被夫人打伤了也没关系,反正夫人医术高明,断了脑袋断了胳膊再给接上不是?”
沙漠妖姬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流月,“楚姑娘抬举我了。”
阿美上下扫了楚流月一眼,“这么晚了,来找我们夫人何事?”
楚流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正是先前南明国国王给她的。楚流月道:“夫人答应救治在下的守护灵,在下好生感激,这块玉佩,是南明国国王所赠,据说人配带可以养气怡神,延年益寿,在下特地给夫人送来。”
阿美瞧了瞧沙漠妖姬,见后点了头,方才几步走过,将玉佩接了过来。沙漠妖姬瞧了两眼,“果然是好玉。”
楚流月笑道:“夫人医术高明,养生的法子肯定也奇妙的很,这块玉佩,权作在下的一片心意。”
沙漠妖姬笑了笑,“有劳楚姑娘了。”
楚流月与沙漠妖姬客套几句,告了辞,回到沙漠妖姬给安排入宿的庭苑,径入秋辰房间。
秋辰开了门,正待说话,楚流月使了个眼色,“那个玉佩我已经给夫人了,夫人很喜欢。”
秋辰瞧了她身后一眼,意识到有人跟踪,顺着楚流月话说道:“那就好。”
楚流月埋怨道:“可也怪你,让我这么晚给夫人送去,害得夫人还以为是敌人来袭,差点没把我杀了。”
秋辰道:“你这不没死么?”
楚流月道:“真不爱跟你说话,一点也不懂得关心人。”
楚流月又装腔作势地说了几句,秋辰也不跟着附喝了,搁那推聋装哑,楚流月踢了踢他,秋辰冷哼道:“尾巴走了,你还演什么?”
阿美确实跟踪了楚流月。见楚流月进了秋辰房间,听二人谈话,知道二人并未怀疑什么,心中暗喜,转身飞掠回宫殿,报告给了沙漠妖姬。
沙漠妖姬眸光闪动,“她没有怀疑最好。”饮了一口浓红的鲜血液体,“就看明天是她与樱花夫人,鹿死谁手。呵呵。”
翌日清晨,沙漠妖姬给楚流月备了酒席。楚流月只简简单单吃罢,道:“时候不走,我这便去樱花林提那沙漠妖姬的人头来见夫人。”
沙漠妖姬敬了楚流月一杯酒,“那等楚姑娘得胜归来,我们再行痛饮。”
楚流月拱手道:“一定。”
樱花林位于樱花岛后山。楚流月御剑掠起,手搭凉棚眺望,后山浓密深郁的绿林中,卧着一片花团锦簇的樱花林,远远望去,如是一片粉云漂浮其中。
那便是樱花林了。
楚流月昨夜与秋辰商议,两人分头而行。秋辰佯装病重不与楚流月同行,在樱花宫殿暗中监视沙漠妖姬,楚流月则孤身来方这岛上真正的樱花夫人。
楚流月御剑而行,待到樱花林附近时,只觉空中一阵强压袭来,气流不稳,竟不能御剑而行。不得已,楚流月按落猎魔剑,跳下身来,迈进了樱花林。
甫进樱花林,浓郁馨香的气味迎而扑来,楚流月只觉胸腔都是樱花香气。但这樱花香气,似乎又多了一丝别的气味,她分辨不出,猜想许是什么毒气之类的,但她是剧毒之体,任何毒药拿她都没有办法,她并不害怕。
从空中俯视,樱花林并不大,进了这樱花林,楚流月才发觉这樱花林大得很,一眼望不到头。她左右掠行,寻找甚久,未发现丝毫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