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看着七彩公子,淡淡一笑,并未言语。楚流月忙奔过来,道:“你当然不会让他们带走,要不然,怎么会救我铭哥哥?”
其中一位魔教长老冷哼一声,道:“七彩公子救杜枫,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楚流月在魔教待过一片时间,见过魔教酷刑,知魔教对待叛徒手段极为残忍,生怕七彩公子果真是要带萧铭回去受刑,极度紧张,萧铭身负重伤,她在千人中将他救走已然不易,何况又出现了四大长老,还有这法力莫测的七彩公子。
楚流月情不自禁握了握猎魔剑,猎魔剑感应主人心际,杀气逼人。七彩公子挑了挑眉,道:“别紧张,我不会带走他。”
楚流月暗道你们魔教人心思莫测,你不带走铭哥哥,也玩不出什么好花样,仍不放松。
魔教四长老相识看了一眼,对这七彩公子颇为忌惮。一人道:“公子,圣主有令,既然公子不愿带走,也就罢了。那就请公子就地处罚了杜枫,以正圣教刑法。”
七彩公子笑了笑,道:“我如果要杀他,又怎么会救他?”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众人也暗自嘀咕,知这七彩公子在魔教地位非同寻常,四位长老已申明苍夜口令,带走杜枫,他竟然不从,而四位长老竟也不敢发怒,言辞之间似乎又怕得罪这人。
一长老清了清嗓子,道:“公子这是何意?”
七彩公子道:“你们听不明白?”
四长老相互看了一眼,一人正了正身子,道:“公子已经答应圣主,为何食言?”
七彩公子挑了挑眉,道:“我答应什么了?”
四长老对视一眼,已有愠色,一人道:“十年前,圣主救了公子一命,公子答应为圣主效劳十年。十年中,圣主也少有委派公子任务,如今不过让公子杀了杜枫,公子也要不从么?”
七彩公子哈哈一笑,道:“我确是答应苍夜为其效劳十年之期,可是,你看。”
众人随他抬头看去,只见东方已有一轮旭日升起,远山起伏,被镀了薄薄一层金黄。七彩公子道:“天明了,十年之期,结束了。”
四位长老脸色一变,目露杀机,但也转瞬便失。四位长老踏前一步,躬了躬身,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会强求,告辞!”
七彩公子头也不回。四位长老作了一揖,起身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长剑,自七彩公子后背刺入,眨眼之间,长剑已刺入七彩公子体内,有一只竟刺入其胸口,自前胸探出!
众人呆立当场,有惊愕,有狐疑……楚流月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不可置信。这七彩公子跟了她与萧铭一路,二人曾试着前后夹击,也未发现此人,况且她追血目蟒时,受人埋伏,也多亏此人提醒。适才他现身,也似自空中凭空走出,种种迹象表明,此人道行奇高,即使四位长老出招如何迅疾,他躲闪再不及,也不可能四剑悉数刺进体内。
楚流月一时有些失望,有窃喜,也有些心疼。
四位长老一击得手,长剑抽出,道:“七彩公子,这是你自找的。”踏前一步,便要向前拿萧铭。
七彩公子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剑上,有血么?”
四长老吃了一惊,此人中剑未立时死去,也该身子踉跄倒于地上,为何还能开口说话,浑似无事一般?下意识去瞧见面,却见剑面连丁点血迹也无。楚流月更是震惊异常,众人离得远,瞧不分明,她距离七彩公子不过数步,清晰地看到在长剑回抽之际,本穿透的伤口似乎生起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隐去,伤口愈合如初,唯有裂开的衣衫,证明其适才确实被长剑贯穿身体。
七彩公子回过头,微微一笑,满含讥讽:“苍夜想对我下手?呵呵。”
四位长老大喝一声,长剑再次递出。七彩公子轻叹道:“如同你们说的,这是自找的。”双袖一拂,四位长老只觉长剑不受控制地递向七彩公子双掌。七彩公子细长的手指盈盈一握,长剑瞬时化成齑粉,犹如被其双掌吞噬一般。
七彩公子微微一笑,手一挥,众人只觉其手中似有白芒窜出,定晴再看,四位长老躯体还在,头颅却滚到了地上,神情恐惧。
众人大骇,楚流月胸口剧烈起伏:“此人道行奇诡,无意杀铭哥哥还好,若是……”右手握住猎魔剑,忍不住便要背后偷袭,萧铭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脸色灰败,虚弱不堪。楚流月忙将萧铭抱在怀里,暗下决心:“七彩公子我断然斗不过他,他若是杀了铭哥哥,我但陪铭哥哥一起死。”泪水滚滚而落。
七彩公子环望众人一眼,轻声道:“诸位留着不走,可还是要取萧铭性命?”
众人猛然反应过来,有立即掠身逃窜的,也有人对七彩公子强打了个揖,知道萧铭与这七彩公子有什么干系,不敢再提报仇一事,缓缓离去。
众人如潮水退去,荒岭只剩下七彩公子、萧铭、楚流月、温静安、小和尚、酒肉和尚,地上血迹斑驳,横七竖八倒着数十具尸体,还有些挂在树杆,片刻,树杆承受不住,嘭嘭落在地上。那百个婴儿,有几个死在打斗中,剩余的九十几个这一堆,那一堆,压抑的气氛散去,婴儿一个个哇哇哭了起来。
悟缘小和尚道声阿弥陀佛,引着酒肉和尚去了,一个时辰后,哭声徐徐传来,远远只见数十汉子、妇人急匆赶来,看到一地婴儿,又放声哭了起来。这些婴儿在旁人眼中长得一般样,唯有亲生父母认得差别。众人纷纷寻了自己婴儿,喜极又泣,到萧铭几人面前又跪又拜方才离去。
自魔教一众离开后,楚流月与萧铭用真气不间断疗伤,萧铭渐渐有所恢复。七彩公子则斜坐于山坡上,望着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温静安站在树下,时不时看向七彩公子,目光变幻莫测。
萧铭强撑着身子,示意楚流月不要跟着自己,踉跄向七彩公子走去。萧铭道:“这些时日来,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七彩公子笑了笑,道:“别把自己瞧得太重要。我游游荡荡,玩玩乐乐,不过几天跟着你耍耍。”
萧铭道:“苍夜让你杀了我?”
七彩公子道:“我想杀谁,不想杀谁,区区一个魔教教主干涉得我?”
萧铭道:“那你想杀我么?”
七彩公子道:“先前想杀,后来又不想杀了。”
萧铭道:“为何?”
七彩公子沉默了半晌,道:“你该感谢我跟了你数日。”
萧铭笑了笑,道:“路不平,孙圣,钱输输,连着先前我万冢岭的兄弟,都是你杀的?”
七彩公子道:“怎么,你要寻我报仇?”
萧铭握了握拳,一字字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当然要寻你报仇。”
萧铭站在七彩公子数步外,两人间对话,七彩公子始终未回头,在听到这一句时,虽四下无风,衣袍却鼓动起来,他缓缓回过头来,一股无形威压蔓延开来,双目紧盯着萧铭,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萧铭知道七彩公子动了杀气,不闪不避,直盯着七彩公子。过得片刻,七彩公子忽地哈哈一笑,衣袂缓缓飘下,目光趋于柔和,道:“你可知道,这些利器根本就伤不到我,你想找我报仇,飞蛾扑火罢了。”
萧铭道:“你道行奇高,中土无人能比。我找你报仇是自寻死路,但兄弟情义,我不能不顾。”顿了顿,“况且一物降一物,总有克你的东西。”
七彩公子后背一僵,缓缓回过头去,道:“一物降一物,呵呵。”他忽地站起身,衣袍一拂,道:“好,我等你。”
楚流月站在不远处,萧铭与七彩公子言语声虽低,但她左耳甚灵,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报仇什么飞蛾扑火,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七彩公子一个恼怒对萧铭出手。焦灼不安等了片刻,见七彩公子缓缓离去,她忙奔了过去,道:“铭哥哥!”
萧铭冲她微微一笑,道:“扶我到那边休息。”
楚流月扶着萧铭坐于树下,忍不住道:“铭哥哥,你是不是想找七彩公子报仇?”
萧铭道:“路不平等人,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况且又因我而死,我如何能放下?”
楚流月道:“你不怕他听你要报仇立刻便杀了你?”
萧铭淡淡道:“他不会,况且,他很自负。”
楚流月见萧铭额上直冒虚汗,胸口微微起伏,知道他伤势过重,一颗心极是担忧。小和尚安排众人将各自婴儿抱走,忙赶了过来,用广慈寺秘术为萧铭医治。楚流月交待几句,道声我去寻些吃的,转身掠进林中,却是向着七彩公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了片刻,不见人影,极是失望,忽听身后传来响起,她霍然转身,发现那七彩公子立于树枝上,身子随着树枝一颤一颤,嘴角微微勾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流月。
楚流月双眸一亮,道:“你没走,太好了!”
七彩公子道:“我知道你必会来寻我。”
楚流月眼珠一转,道:“那你猜猜我为何事而来?”
七彩公子哼道:“你见刀剑刺穿了我,而我血肉立时愈合,你以为我有什么秘术,要求我去救你的铭哥哥。”
楚流月扑通跪了下来,道:“七彩公子,你是神仙,你一定可以救我铭哥哥!我求你!”目光极尽期切。
七彩公子脸一沉,道:“我本来还想救他一命,可见你如此没骨气,说跪便跪。哼!”袍袖一拂,便要离开。
楚流月连忙站了起来,叫道:“你不要走!我再来一次好不好!就当我刚追上你,我还没有跪……”七彩公子从脚到头,缓缓消逝,她急忙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哽咽道:“我错了还不行我错了还不行……”语音哽咽,泪珠滚滚而落,她环望四周,叫道:“七彩公子!七彩公子!”四下寂寞无人,她喊叫几声,骂道王八蛋!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直过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努力吸吸鼻子,沿着原路返回。
柳树旁,七彩公子缓缓现出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喃喃道:“这丫头,对他的铭哥哥可真痴心呢……”忽地双眸一缩,霍然转身,但见身后几步远,站着一青年公子。
七彩公子眉微微一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忽地一笑,道:“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你的道行比他们几人都高,在围困之时,却表现的力有不足,呵呵,有意思。”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将你的发现告诉几人。”
七彩公子冷哼道:“我才不屑管你们内部何事。”手一张,一白欲透明的纤细花朵飘浮空中,“你既然来了,便把这东西给他。”
青年公子缓缓走了过去,白色花朵,飘落于掌,花瓣纤长,微微颤抖,清凉之意洇透掌中,青年公子道:“幽冰神花,你还真舍得。”
七彩公子神色讶然,道:“你……”忽地眼前人影一晃,青年公子竟不见了身形,地上的长的影子多了一条,七彩公子身子一僵,耳边传来冰冷讥肖的声音:“千花族人,连前辈也不认得了?”
七彩公子脸色大变,霍然转身,但见青年公子双眸如血,嘴角泛着冷酷笑意。七彩公子看着插入身体的白银匕首,知道为时已晚,长发飘忽,尽褪成银白色,匕首没入处,朵朵白花飘飞而出。
七彩公子苦笑道:“我太大意了。”语气颇为自嘲。双臂缓缓伸开,倏地一声,全身幻散为朵朵白花,飘忽于空,渐渐没于空气。
青年公子站在原地,看着周边花朵飘忽幻散,喃喃道:“千年了,千年了,千花仙子,你的后辈原来如此不济。呵呵。”目光奇特,隐隐又有泪光闪动。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忽地传来几声呼喊:“温静安!温静安!”
青年公子自恍忽中回过神来,口一张,将那幽冰神花吸了进去,略一停顿,向着呼喊方向小步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