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人挤在一间坟舍,空气中弥漫着汗腥臭脚丫味儿,楚流月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道:“这万冢岭的条件太也差也,想我在猎魔峰,数十间屋舍随便睡。”又想猎魔峰房屋空了一大片,却是因为猎魔师一去不返,心中不禁黯然。
她却是不知,万冢岭新选入的教徒,因等级原因,只能数十人挤在一起,像是赵钱孙李等人,却是一人一房,宽敞干净。
楚流月躺在床上,两颗眼珠滴溜溜直转,待听得四下鼾声渐起,正要行动时,门忽地被人踢开,四盏大灯探了进来,接着走进四人。这四人神情阴鸷,举着灯笼一一往众人脸上照去,时不时询问两句。楚流月见有两人被拉出人群,正疑惑间,一人忽地一把抓住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喝道:“姓名?”
楚流月道:“楚星星。”
“出身?”
“草莽野人。”
那人啪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问你是哪里人!”
楚流月道:“南明国周城汉谷。”她随口编了一个,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被瞧出什么破绽。那人骂道:“死娘娘腔。”使了个眼色,几人赶着被揪出人群的二人,大步离去。没一会儿便听外面传来刀剑相击声,一阵纷杂,怒骂中夹杂着两声惨叫,过了片刻,便没了声响。
楚流月等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忽地两个圆球被掷了进来,滚了几滚,众人看得分明,这两个圆球竟是适才二人的头颅,两眼怒睁,死不瞑目。一人骂骂咧咧走来,指着众人道:“你们这些狗兔崽子,安安分分在我们万冢岭,保证你以后吃香喝辣。嘿,瞧这两个蠢才没有?”他一脚踏在其中一个人头上,“长生门的两个狗徒,胆敢混入我圣教!不自量力!”
众人争相骂道:“狗徒蠢才,吃了熊心豹胆了!我圣教英明,岂是你们能瞒混过去的!”楚流月夹杂在人群中,也跟着了了附喝着,心中却道:“狗瞎王八蛋,我堂堂天门弟子,就站在你们面前!”
众人争相拍马拍屁,那人却是不苟言笑。目光转了转,道:“适才有几个重要人物来了咱们万冢岭,夜间你们谁要拉屎****,全都给我憋回去,谁也不许外出走动,冲撞了贵人,谁也救不了你。”
出了这么个变故,众人谁还有得睡意?一人忍不住道:“圣教前段时间炸了长生门的神道人,出谋策划的是咱杜公子,怪不得长生门会派人潜进来,想是便要替神道人报仇。”
“嘿,别说长生门,龙清一派几个余孽也混了进来,结果在路途中便被识破。”“杜公子智谋无敌,为圣教立了功,也成了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眼中钉,指不定他们怎么想报复公子呢。”
一人反驳道:“公子神威无比,岂是他们想报复便报复得了的?”他顿了顿,道:“我是为了杜公子才来的万冢岭,杜公子威名,我久仰得很,能在他手下做事,死而无憾。”
又有人道:“圣教树敌太多,先前我还在犹豫,一听闻万冢岭招人,我想也不想就来了。哎,希望明儿个能见到杜公子。”不等说完,有人连呸几声:“杜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提到杜枫,众人既敬又怕,还有几分好奇。有人忍不住道:“杜公子脸上罩了个面具,谁也没瞧过他的真面目。大家都传言,杜公子相貌奇丑,怕被人见了……”那人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响,一众人也不再言语。杜枫身份神秘,容貌也未有见过。他长相如何,万冢岭早先便有人议论,大多数人都相信他是一个相貌奇丑的人,比鬼面郭恋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也有人称他相貌英俊,但若是英俊之人,哪里又会往脸上罩上面具不教人瞧见?
楚流月直楞着耳朵听众人议论了半天,耳听众人渐渐睡去,悄悄摸下床,推开窗户,一缩身跳了出去。她见两个长生门的人被人识破,心中便起了悔意。自己太也狂妄,孤身一人闯入万冢岭,她未被人发现,那是幸运,但这幸运,说不得明天便会变成厄运。
楚流月跳出坟舍,矮身藏在阴影中。东西,南北,分别有两队人交叉巡逻,高坡处亦有人眺望监视。楚流月暗中叫苦,前后瞅了瞅,想要寻个空隙逃出去,但她又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听说今夜万冢岭来了重要人物,就这般逃出去,心中着实不甘。
楚流月左右犹豫,咬下下定决心,心道:“千辛万苦地来都来了,怎么着不也得闹出个动静?”探头一望,四下坟舍漆黑一片,唯有远方那座,灯光明亮。楚流月心道说不得魔教妖人便在那商议什么阴谋诡计。瞅得空隙,如猫般向前掠起。
她掠掠停停,直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渐渐离近了那坟舍。适才她距离远,瞧不分明,眼下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坟舍是万冢岭最大的一座,三丈高许,左右望不见头,一直绵延到黑夜中。
按理说这坟舍有重要人相聚,防守更加严密才是。出人意料,坟舍四下并无人守护。楚流月回头一瞧,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身子轻轻一掠,进了洞口。
壁龛上燃着灯火,明灭昏暗。楚流月顺着石道蹑步而行,走了片刻,前方隐隐传来交谈声。她不敢大意,顿住脚步,将左耳探了过去。只听有人道:“天门派断然想不到……寒冰蝉……月洞中……”
楚流月心头一跳,暗道:“这是温媚柔!”她左耳虽然灵敏,但距离过远,也听不分明。楚流月屏住呼吸,蹑步向前,一步一停,生怕弄出响动。百步远的距离,她竟走了半个时辰,手中后背全是汗。前方渐渐明亮,她蹲在巨石后,探头一瞧。
石厅内坐着数人,楚流月最先瞧见的,是角落里斜卧在椅子上的蓝袍青年。这青年容貌颇为俊雅,嘴角浅含一丝微笑,手中拿着柄折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