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正呆了呆,回头道:“小蹄子,你白哭跪了,你师父没在房内。”
楚流月愣愣不语。周淳正忖道:“你师父一定在静心堂,来来来,让师伯把你弄到猎魔殿去跪。”
楚流月呆了呆,忍不住放声大哭,泪水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嚎。
周淳正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回房吃点饭,睡上一觉,老周给你望风,你师父若是来了,你再接着跪。”
楚流月嚎得更厉害了。周淳正劝了又劝,她仍是不肯起身,那劲头便是师父不原谅自己,自己便要永远跪在这里。周淳正没了主意,又嫌她哭声乱耳,几步跳回房间,斜躺在床上喝起了酒。
直至黄昏,周淳正起身一瞧,见楚流月仍旧跪在门前,房内陆音羽仍未归来。周淳正骂道:“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拍拍扯下几根树枝,气势汹汹。
楚流月直跪得头晕眼花,嗓子更是痛得难受,哽咽道:“你、你要干嘛?”
周淳正道:“没瞧见么?去静心堂打你师父屁股。”
楚流月叫道:“你怎么能打我师父?”
周淳正叫道:“我怎么不能打你师父?别看他现在人模仙样,小时被罗正领来,整个一脏猴子,见谁怕谁!穿着开裆裤,老周不知用树枝抽他多少次呢!成天黏着我,‘我想当猎魔师,我想当猎魔师……’嘿,现在出息了,连师兄都不放在眼里了!”
楚流月道:“我师父、我师父才没有把你不放在眼里!”
周淳正瞪眼道:“你说你在这跪了多长时间?嗯?”
楚流月道:“我师父惩罚我,又不是惩罚你!”
周淳正跳了起来,叫道:“你师父居心是大大的不良!你在这跪着,谁给我老周偷酒吃?你师父摆明了便是欺负我!你等着,我这就找这脏猴子的屁股去!”抽打了两下树杆,翻身掠起,几下便消失在山道中。
楚流月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也不无埋怨,心道我偷金丹是不对,可前提全怪那夏婆娘,师父你怎么是非不分呢?
她肚子饿得难受,伤口又隐隐作痛,心道我便如周师伯说得那般,先悄悄喝口水,吃点东西,等师父回来时再跪……又忆及陆音羽冷若冰霜的目光,心生倔强,咬牙道:“不不,我就跪在这,我还不信,师父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月牙弯弯,深嵌于夜空。夜风四起,楚流月不由打了个冷颤,又听虫鸣鸟啼,暗中嘀咕道:“小虫小鸟,往日我欺负你们,现在你们肯定在嘲笑我……”忽地想到欧阳轩,“是不是天门上下全都知道此事?欧阳轩会不会也受到了惩罚?”想到欧阳轩八成也同自己一般,受到处罚,心下稍感安慰,忽又一想:“不对不对,欧阳轩是帝国皇子,掌门人怎舍得处罚他?他现在说不得便泡着热水澡,吃着珍馐美味儿,那珠儿兴许还给他捶肩捏脚……”
楚流月这般想着,顿觉自己是天下最可怜之人,忍不住又哼哼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破空声响,楚流月连忙回头,见来者是周淳正,不由地大失所望。
周淳正道:“小蹄子别哭了,你师父原谅你了。”
楚流月欣喜道:“真的?”
周淳正清了清嗓子,背负着双手,装模作样,道:“师兄,你让她起来吧。”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还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啊!”
楚流月神色黯然道:“师父只说让‘她起来吧’,并不意味着他原谅了我。如果师父他真的原谅我,又怎么不愿见我?”说罢仍是跪地不起。
周淳正大为丧气,道:“你愿意跪便跪着吧,别说老周不帮你。唉,老周一天滴酒未进,得想个办法弄些酒喝。”
楚流月跪在原地,一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喃喃道:“师父师父?”忆及陆音羽初时渡化自己的情境,教授法术的情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叫道:“师父!”回头一瞧,见周淳正斜卧在树杆上,抓着个酒坛呱呱喝酒。
其时已过午夜,四下漆黑一片。周淳正燃了支火烛至于石桌上,道:“这天这般阴沉,明估计得有大雨。黑灯瞎火的,给你点支蜡烛,省得你师父回来瞧不见你,一脚踩在你脑袋上。”
周淳正坐到楚流月身侧,兀自喝着酒,直过了片刻,长叹口气,道:“流月,你偷金丹倒也无所谓了,你师父不至于如此动怒,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了林姑娘。”
楚流月一怔,狐疑道:“是林姑娘说了我的坏话?”
周淳正道:“林音,是你师父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人,你却向她假借了你师名义,触了你师父的大忌,怎能不让你师父脑火。”
那个清冷高洁的断臂女子林音,楚流月对她谈不上了解。只是听欧阳轩说,知道她为掌门人林啸云的女儿,她与自己的师父好似有些渊源,好像爱慕着自己的师父,但那要手臂却又是被后者砍下,居住于飞鹤峰,又好像是躲着师父。
楚流月懵懵懂懂,道:“林音知道我夜闯飞鹤峰的人是我,便向师父要挟,她因手臂被师父砍掉,想要向师父报仇……”
周淳正神色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林音断臂是拜你师父所赐?”顿了顿,道:“是欧阳轩那小子告诉你的?”
楚流月点了点头。周淳正嘿地一声,道:“这小子,看来什么也不瞒你。”
楚流月道:“谁说的,我问他师父跟林音究竟经历过什么,他死活也不说。”
周淳正道:“这件事还牵连了另一个重要人物,轰动天门,闹得上下沸沸扬扬,你师父更是一度出走天门,直到近几年才在天门露面。唉,这件事对你师父打击很大,天门上下对此讳莫如深,掌门也曾嘱咐过,这件事再也不要提及。欧阳轩当时还小,个中缘由他也是听哪个多嘴多舌的说的,具体如何,他也说不清楚,也无怪他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