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天的舟车劳顿,楚流月等受伤一众,在孔乐山带领下,到达龙城郊区,抬头仰望,已可远远看见天门七峰轮廓。
此一众伤者共有六十一人,虽有十位道行高超的师兄灌以真气疗伤,但回天乏术,仍有六位伤重身亡。至于楚流月,她在飞鹤峰时被机关所创,又中了林音一掌,在爆炸中亦受了伤,旧伤加新伤,已是元气大损,在围观杜枫几人斗法中途便昏了过去。她伤势颇为严重,但好在及时得到救助,又因其特殊身份,几位负责疗伤救人的师兄格外关照她,加上欧阳轩也毫不吝啬的用真气为其疗伤,楚流月的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这日黄昏,众人错过宿头,又往前走了数里,见几间破败农屋卧于山脚,门前百步远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农屋无人,恰巧临溪,众人索性便在此安营扎寨,数个弟子将锅碗摆了一地,生火煎药;又有数个弟子奔进树林,便是要打些野兔野鸡、摘些野果食用。
几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孔乐山与几个受伤颇重的弟子缓缓下了车。欧阳轩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前,挑起帘布,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眼中闪着狡黠光芒,嘴角浅含笑意,正是楚流月。
欧阳轩伸出手,便是要将楚流月扶下。楚流月往他掌心拍了两下,道:“我自己来。”纵身一跳,却牵动伤口,忍不住哼哼两声,一屁股要往树下坐时,欧阳轩一把拉住她,铺下一张羊毛毯。
楚流月道:“欧阳轩,我饿了。”
欧阳轩道:“你等着。”几步跑到溪边,拿过一只碗,舀上粥,又抓了几个洗净的野果。他盛粥时笨手笨脚,烫了手指,皱眉吹指时,一旁弟子调侃道:“欧阳师兄,小师妹想喝粥啦?”欧阳轩瞪他一眼。
这些时日来,欧阳轩寸步不离楚流月,贴心照顾。楚流月元气大伤,初时昏昏醒醒,神情恹恹,疗养段时日,神采恢复,她性子活泼调皮,二人一起不免笑语晏晏,彼此经历生死大劫,言谈举止中又多了几分亲密。众人看在眼里,不免流言蜚语,那些个女弟子心中,更是多了一份妒嫉、难过。
眼下楚流月不知又讲了什么,惹得欧阳轩一阵大笑,边笑边道:“楚流月,你、你真坏……”
虽相隔较远,但二人的笑声仍传了过来。只见众人回头望了一眼,复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欧阳轩神色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不许逗我笑了,天门派经此一战,损失了众多弟子,河边还躺着几个受伤较重的弟子,咱这样嘻嘻哈哈,可不像话。”
楚流月撇了撇嘴,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的人不能总活在悲哀里。况且……况且咱早晚也会嘻嘻哈哈的……”她挺着身子向前看了看,见温静安正坐在河边洗碗,忍不住一哼。
自温静安醒后,楚流月不止一次问过,他是如何在洞**中逃出。当初听到有个光溜溜的人打了进来时,她知道是温静安,紧接着便见温媚柔掠了出去。彼时她自顾无暇,无时间多想,后来回想到这事,好奇心大起,又因牵扯到温媚柔,心中又多了几分不安,生怕温静安知道温媚柔便是他苦苦寻找的人。可惜她软硬皆施,对于温静安如何逃生,后者是只字不提。楚流月生了气,再也没理温静安。
她晃了晃脑袋,向别处看去,见了一人,又是一哼。那人距离众人较远,斜卧在树杆上,清瘦的脸庞微微扬着,望着天边缓缓升起的残月,寂寞孤冷,又透着几倔强,正是林傲。楚流月因在凉城仙灵院与他有些渊源,自个儿把他当作了朋友,见其对阵文书生时受了伤,阴阳怪气地嘘寒问暖了几句,后者却是一言不发,拖着受伤的胳膊走到一侧。楚流月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没再理林傲。
楚流月瞧了眼欧阳轩,心道还是这臭小子好啊。欧阳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几分犹豫,又有些好奇,道:“我见你肋骨上有个鱼骨刺纹,你们东海湾人,果真生来便有么?”
楚流月一呆,瞪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鱼骨纹身?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臭流氓!”说罢挥着双手去打欧阳轩。
欧阳轩道:“你别闹,刘师妹给你换药时我不小心看到的。”
楚流月嘿地一笑,道:“那你还有没有不小心看到别处啊?”
欧阳轩大窘,道:“你这丫头……”顿了顿,又道,“传言控制你们东海湾的邪魔猫尊,有无数只金猫,每月都向你们索取金币,这是不是真的?”
楚流月道:“怎么不是真的?”她心生怨忿,咬牙道:“该死的金猫,早晚我得把它扔进锅里油炸!”
欧阳轩奇怪道:“可我怎么从见过它?”
楚流月仍在忿头上,握着双拳,道:“那是因为自从我嫁入了秋家庄,这该死的金猫便……便找上了秋老爷……”她忽地想起秋辰,神色有几分黯然,心中暗道:“死狼妖回去也有俩月了吧,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嘿,他去看他的凌天雪,指不定多开心呢。”
欧阳轩道:“原来金币是那狼妖主替你给的。”
楚流月随口道:“是啊,我是秋少夫人,死狼妖想不给我出银子,门都没有!”
欧阳轩哼道:“原来你还想做秋夫人?”
楚流月一呆,叫道:“不是的不是的,谁说我想做秋夫人?我才不稀罕呢,我想的是……想的是……”她大大咧咧,本要说这一辈子只想嫁给铭哥哥,话到嘴边,却是一阵羞涩,霞飞粉面。
欧阳轩哪见过楚流月如此羞怩之态,呆了呆,道:“你是想……”
楚流月捂脸道:“你心里知道便好,别说出来取笑我。”
欧阳轩心头一热,忍不住握住楚流月的手,道:“小师妹,我……”
楚流月恍若未闻,只想着她的铭哥哥,暗暗道:“铭哥哥,你究竟在哪里?知不知道你的月儿一直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