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荷花仙塘,夏家,炼丹房。
烟雾缭绕,一只高丈许五人合抱的巨大青铜鼎置于中央,鼎下未燃木炭,鼎内却如沸水般汩汩作响,生起腾腾白气。
夏厉婆望着那尊药鼎,双目紧皱。
丁琴道:“老夫人,你在想些什么?”
夏厉婆道:“那荒园位置偏僻,更无人烟。那楚流月逃跑之中,怎地会无巧不巧地进了荒园,此事大为古怪。”
丁琴点了点头,她正欲说些什么,前方药鼎忽地白烟大盛。
夏厉婆喜道:“时间到了。”
丁琴微微蹙眉,道:“老夫人,难道真的要……”
夏厉婆又岂不知她的担忧,冷笑一声,道:“以人炼药若遭天谴,便让我承受好了。我夏家祖辈三百年心血炼制的天灵丹,绝不能让这死丫头白白吃掉!”她厉声道,“把她给我拿来,我要噬其身血,复制灵丹!”
丁琴道:“是。”她转身走出,也不知过了多久,惶急而回,慌道:“老夫人,那丫头……”
夏厉婆见她脸色,便知事情有变。身子化作一道红光,迅速从窗口掠出。及至地牢,推门一看,不由又惊又怒。
地上倒着四个婢子,木桶中倒栽着一个。地板上鲜血凝固,显是死去多时。她转头一看,又见墙壁上龙飞凤舞着几个血字。
“秋某未曾来。”
这不啻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秋辰又怎会不知?他这般不过是为了羞辱夏厉婆。夏厉婆一见,惊怒交集,抬起藜杖将墙壁打个粉碎,怒骂道:“秋辰!我双面威婆与你势不两立!”
骂声未绝,一家丁惶急跑了进来,面色古怪道:“老夫人,秋家庄有人来访。”
夏厉婆一怔,后又怒笑道:“好好好,来得好!这番便让你有去无回?”她顿了顿,“来的是谁?”
那家丁道:“是一个姓傅的,还送上了一份见面礼。”他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个铁盒,翻开铁盖,里面竟放着一个鲜血淋淋的狼头。
深夜,残月如勾。
傅尹掠至桃花湾偏僻一处,见四下无人,朝枯井沿上踢了三踢。
月光下,枯井中忽腾起阵阵黑烟,黑烟散去,杜三娘现出身形,微笑道:“傅公子,你可是许久不来了。”
傅尹将手中吓晕的女孩儿抛了过去,杜三娘伸手接去,大吸灵气,那女孩儿转瞬便成了枯槁模样。杜三娘满意地抹了抹嘴,见傅尹眉头微皱,问道:“傅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奴家与你分担也好。”
傅尹道:“秋辰与夏家结下了梁子,我早上去见了双面威婆,将其狼妖身份透露给了她。”
杜三娘道:“她相信么?”
傅尹道:“将信将疑。
杜三娘道:“狼妖主十五年前销声匿迹,人们还都道他受天劫已死。这也不怪她不相信。”
傅尹道:“她让我将其身份公诸于众,让正道人士灭了他。可惜无凭无据,而且他已是守护灵,即便狼妖身份公布,正道人士也不得动他。”他顿了顿,“不过我已说服她炼制丹药强制开化楚流月,以楚流月这样微末道行进入猎魔征途,即便秋辰法力高强,也无法护其周全。”
杜三娘道:“妙妙,到时楚流月死了,秋辰也活不成了。”她顿了顿,“你有强制开化猎魔师的药谱法咒?”
傅尹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之前,曾结识一位猎魔师,得到开化药谱与法咒,后来又告诉了我。”
杜三娘疑道:“那你还有什么忧愁?”
傅尹道:“娘娘不知,这药谱上记载有七种极其珍贵难得的药草,另外还需要一副特别的引子。”
杜三娘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是为这等事发愁。不瞒你说,我在这凉城蛰居已久,各个山头熟悉的很,药草也认了不下百种。你缺什么说说看,兴许我能帮得上。”
傅尹道:“有劳娘娘了。那七种珍药现已配齐,只缺——”
杜三娘见他脸色一变,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子一晃,本欲飘离,未料竟扑地倒在了地上,杜三娘惊恐道:“刚才那女孩……”
傅尹那柄移山剑已刺进了她的胸口,杜三娘怨恨的看着傅尹,脸上血肉殆尽,露出森森白骨。黑气澎湃,又猛地散去,只余下一堆骨架。
傅尹冷笑道:“现在,什么都不缺了。”
深秋。秋风拂落桃花朵朵,吹开菊花片片,又褪尽万千浓绿,染红叠叠枫林。
楚流月坐于窗前,看着落叶随风飘落,枯枝萧瑟的残败秋景,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景添新愁,长叹一口气。
转瞬,她脚上带镣的生活已过半月有余。她生性好动,又食了天灵丹些许灵气,精神气足,只是囚在这房内,一派旺盛精力却无处发泄。
前些日子她破口大骂,后来又学乖了,心道骂人还费吐沫星,不若温习下已学法术。术法咒语在心中巩固几番,滚瓜烂熟,又在房内加以演练,见提升迅猛,不由大喜,心道温静安若是知道自己进步神速,指不定要多高兴。
想起温静安,她心里一暖,又带着淡淡忧伤:“我本想与温小哥偷些仙丹,事没办成,我却困在了这里。他也不知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好些没?”
“还有这寒冰蝉,得想办法交给林傲才是。这次也亏了他,秋辰才能将我寻到,不然的话,我现在便被炼成大黑丸子了。”
门外碎步响起,一婢子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将盘中粥菜放于桌上。楚流月忽道:“你是新来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婢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百米粥是新厨师特地为少夫人熬制的,少夫人要趁热喝才好。”
楚流月试着喝了几口,品了又品,只觉口味怪怪得的,甚至夹着一股腥臭,又想着这是什么特地为自己熬制的,心中一气,将碗摔在桌上,暗骂一句。
那婢子从门缝窥了一会儿,快步离开,穿过月门,走到一偏僻处,面见傅尹,喜道:“她喝了。”
傅尹道:“你可看清?”
那婢子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傅尹大笑道:“好好,你做的很好。”他忽地伸出手将那婢子提起,紧紧扼住,那婢子又惊又恐,挣扎几番,终是断了气。
他将尸体抛在了枯井中,盘坐于地,长吐一口气,似是抑制激动的心情。尔后,闭上了眼,双手作着古怪手势,嘴中念念有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地睁开了眼,字字铿锵道:
“以五神之名,猎魔之令,猎魔师楚流月,强制,开化!”
一个个古老的字符飘飘浮浮,傅尹忽地扑出一口血,洒在了字符上。哗地一声,字符煌煌燃烧,化作血红的烟雾,飘散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