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跑马场的棚架观众席上，东一簇西一撮，零零散散地围坐着一些人。
因为这场比赛的双方都是中国人，所以就吸引不了太多的洋人前来观战。没有洋大人的参与，本地的商绅自然也不会来得太多。
本来没有资格登上棚架观众席的各色人等，此时依然无法上得去。原因是棚架观众席的每一个入口，都有若干的警察在看守，阻挡着闲杂人等。
棚架的观众之间，有一簇人聚集得最多，而陈乐的老熟人乔治斯中尉、加拉校长和阮泰龙等人都赫然坐在其中。他们便是红带兵足球队和安碧沙罗足球队的各位成员。
与益智有心探究红带兵足球的虚实一样，红带兵和安碧沙罗都显然对益智的表现甚为关注。球员们都一声不吭地留意着比赛的每一下进程。
随着体育会的一名半后卫把足球破坏出边线，裁判终于吹响了比赛上半场结束的哨声。益智并没再次扩大比赛差距，依旧是以1：0的比数暂时领先。
除了陈乐精心炮制的那一次快速进攻，益智的其余攻势都有如无头苍蝇般，仅是起到了骚扰惊吓的作用，得势不得分。
看见比赛终于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红带兵和安碧沙罗的诸位人士才开始出声交流讨论。
“看起来，益智的防守还是用老手段。”在加拉校长的示意下，首先发表意见的是安碧沙罗的教练阮泰龙，“据我一直以来的观察和分析，他们有三个后卫，然后在后卫的前后两端，还各有一个人负责支援，使得他们的每次对抗都占有人数优势！而他们的半后卫（前卫）则只剩下两个，还统统拉到了边翼，专注于防范对手的翼锋。”
“这就和我们的防御手段相差甚远了！计算起来，他们竟然有七个负责防守的球员，而我们的后防线只有五个人，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居中的半后卫还需要前置来组织进攻，令我们专门负责防守的球员，实际上只剩有四个人！”加拉校长对阮泰龙的意见，做出了总结性发言，“说起来很可笑，当初你们还以为益智的防守很稳固，岂料这个完全是错觉，根本就是益智通过减少进攻人手的方法，来加强防守。”
乔治斯身旁的一名红带兵球员忽然大声插嘴道：“真是丑陋，不追求胜利的足球还有什么意思！他们干脆全部人都回去缩起来算啦！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这个虚实情况，我们自然就得有针对性的破解办法吧？！我觉得，他们不就是想仗着防守时候的人多吗？我们干脆把所有的半后卫都派上去进攻，这样一来，在他们的半场，不就是我们的人多了么！”
“哪里有这么简答。并不是进攻的人数越多就越好，总得需要一个熟练的攻击套路，不然的话，不单发挥不出人数优势，还会碍手碍脚。”另一名红带兵球员出声反对道。
“不要忽视益智进攻端的三个球员！他们的进攻手法也和我们大为不同，很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此时阮泰龙又说话了。他和益智的接触最多，研究陈乐的经验也最丰厚，所以他的话立刻就吸引了大家的关注。
“哦，有什么不同。”乔治斯中尉饶有兴味地问道。
“益智的前锋线，队形非常地集中，以及跑位极其灵活！”纵使阮泰龙的身边环绕着一群“高贵的法国人”，但是作为“卑劣的越南人”的他却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发表见解。在足球面前，这些尊卑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他们的站位都不会固定在一个范围内，而是整体地左右移动。”阮泰龙看着西周的人都出感兴趣的神色，于是继续说道。
可是没待他把话说完，红带兵和安碧沙罗的球员那边却是忽然自由讨论起来。
“这样有什么不同吗？”
“笨蛋！他们三个人一起行动，忽然一会在球场的左边，一会在右边，这样就让我们后卫疲于应付。况且他们都集中到了一边，其实就与我们那一边半场的后防人数相当了！”说这话的就是安碧沙罗的后卫，他实在是对益智的进攻印象深刻。
“笨蛋”想了一下之后方明白：“确实是，我们的后卫不可能总是跟着他们跑，需要守着自己的位置。这样算起来，如果把球场分成左右两边后，各自的防守人员都顶多是3人而已！那么两边的对峙人数就相等了！”
不以球为导向的区域防守，是早期不少球队都挺常见的防守方式，他们的整体阵型既不会往无球侧适当拉升保护，也不会往球的方向压迫紧逼。
这或许并没有错。
即便是到了2014年，以球为导向的区域防守，也依然对中后卫是否应该随整体阵型往球的方向压逼移动有争议。有些人认为，中后卫就应该牢牢守卫在中路，否则他们在远柱留下的防守漏洞，并不是普遍矮小的边后卫所能弥补的。
“这还不止。我看了这半场比赛之后，发现益智的两个边路的半后卫竟然会放弃防守，压上到非常接近对手后防线末端的地方，而一旦有进攻的机会，他们更是会直接进击至对方的底线。如此一来，益智在边路的进攻人数，就相当于比对手的防守人数多了！”更多的红带兵和安碧沙罗球员参与到讨论中来，一步步地理清了益智的攻防策略。
他们发现，益智竟然走上了一条崭新的战术道路。当益智的对手们利用长传吊中，或配合过渡等方式死命在中路进攻而不能得利的时候，益智却在边路轻松地找到了新的战机。
“真不可思议，这群中国人竟然有这种见识！还能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这方法真的有效吗？一直以来，并没有其它的球队运用过这种进攻方式。”
“有效或者无效，还得继续观望下去。我开始对益智这支球队感兴趣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不住地议论，大有让乔治斯和加拉校长控制不住的趋势。
“是呀，这让我想到了马其顿方阵的覆灭。就因为忽视了骑兵对侧翼的防守，正面强大的马其顿方阵最终被对手从侧翼轻松地击溃了。”说这话的人无疑是一个历史和军事发烧友，现在的他因为发现了足球和军事思想的共通点，而暗暗开心不已。
“如果说我们是古印度防御的话，对方就是后翼弃兵。虽然我们的主教（象）占据着大斜线，却往往无法突破封闭的局面，而他们的主教却因为更加靠前而更有威胁！”喜欢国际象棋的法国人也开始说胡话了。
看着大家兴致大发，乔治斯干脆放任手下的士卒肆意妄论。同时他的心里也乐开了花，知道士卒们终于鼓足了对足球的兴趣，这样他们就有了训练的动力。而足球训练也可以提升军事方面的素质，最终就达成了乔治斯强军的梦想。
“还是校长的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了陈乐那小子擅长发明和使用各类小手段。”乔治斯回身对加拉校长恭敬地说道，“益智通过陈乐的这些小手段，在短短时日内就突飞猛进，让人刮目相看。”
“说是小手段，可也是大智慧的体现。”加拉校长接受了乔治斯的奉承，回答说，“我头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是一个喜欢另辟蹊径的人，只是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多有效的有趣想法。”
“他的个人技术也是不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总觉得与别不同。”
“这个感觉我也有，或者再观察下去，就能有清晰的感悟了。”
“确实是的。”
“……”
（这是谁的翻译，怎么法国人说话，却有这么多中国成语……）
在乔治斯和加拉校长的身旁，阮泰龙一声不吭地进行着思考。从益智那里学来的“WM”阵型，他一向视为更加先进的阵型，但是该阵型的进攻手段略显不足。现在，他在看了益智的下底传中之后，才醒悟到“WM”阵型最后的一块拼图，终于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