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凉低低的声音道:“娘娘在她怀孕的时候沒有來得及动手,如今她日日仗着小皇子耀武扬威,娘娘要还不做打算,等那孩子长大了,庄贵人就有了终身依靠,她现下又投到皇后那边,而我们的手里就只有岳夫人,这岂不是……”
淑妃皱起了眉头,她用手捏着眉心,脸上显着难色,“这话是不假,除掉她的依靠,总是越早越好,可是宫里有卓太医,他的医术十分高明,而且我们三番两次有意示好,他也不为所动,恐怕是想下手难得很。”
沐凉将声音压得更低,眉眼间却全是狠厉,“娘娘,小孩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是很正常的事。奴婢在宫外寻了本医学秘笈,据说是遗留下來的孤本,书中记载有种热毒,若是中了就跟普通高热症状一模一样,就算那卓太医再高明,也很难发觉,就不至于怀疑到娘娘身上,况且我们在御膳房里安排的是有人的。”
淑妃蹙着眉,紧张地追问道:“你是说上次指认语桐的霞儿,此事可靠吗?”
沐凉点点头,她知道自从皇后回宫,淑妃就一直处在谨小慎微被压制的状态,她誓要帮淑妃出这口气。
庄贵人还是庄贵妃的时候,在绯烟宫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现下品级下降了很多,小厨房也是被撤掉了,连带着皇子的吃食也是在御膳房里单做。
这日,春雨淅淅沥沥,小皇子赵卓在御花园里乱跑,奶娘跟奴婢在后面紧紧追着,可是赵卓正是调皮的年纪,两条粗壮的小腿跑得飞快,奴婢们紧追慢赶,还是腿脚利索的小太监最后将他抱起來。
远处的常青树后面,沐凉寒彻的眼神露出阴险的笑意。
傍晚时分,小皇子用过晚膳,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发了高热。
奶娘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就禀报了庄贵人,卓太医过來瞧病,说是怕着了风寒,开了些方子煎好了药,庄贵人知道白日里赵卓在御花园里淋了雨,怒不可遏地责打了宫人。
头疼脑热本來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卓太医的两副药服下,赵卓丝毫沒有见好,反而在清早的时候,头烫得更加厉害。
庄贵人顿时慌了神,赶紧通报了皇上,和与她交好的蓝夫人,蓝夫人正在皇后的丽阳宫里,皇后就陪着一同前來了。
沐凉劝说淑妃,总要去拜见皇后,否则就会显得心虚。
淑妃拜见完皇后,皇子赵卓高烧不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她也來到了绯烟宫,她已经得知太医也沒有看出端倪,心里的思虑就彻底放了下來。
庄贵人慌乱下沒了主意,想着太医都治不了,就要求皇上让师父玄玉赶过來,可是玄玉远在千里之外,时间上跟本就來不及。
太后、皇上、皇后,一群人围在皇子的床榻边,大家都是神色黯然的,只有淑妃脸上虽然沒有半丝半毫的笑意,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忍不住腹诽道:“庄贵人啊,庄贵人,失去了皇子,我看你还有什么屏障,在我这里耀武扬威,我定然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皇上心急火燎,请了宫里所有的御医为皇子诊断,得出的结论都是持续高热不退,他们所能开出的方子也是与卓太医大同小异。
皇后坐在床榻边,她细细观察着皇子的脸色,眉头不由得蹙得很紧,她让众人退下,只留下卓太医、皇上与庄贵人,她思忖了片刻对着卓太医道:“本宫在竹林小屋里,曾经翻看过师父的天下医书,有本书详细记录着发高热的起因与症状,皇子的脸色并非潮红而是发紫,单凭这一点,并不太像是高热的症状,倒更像是中毒所致。”
卓太医的瞳孔倏然放大,他竟然忽略了这一层,他迅速地从针袋子里面抽了支银针出來,扎到小皇子的身上,银针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起了乌色。
卓太医惊慌地道:“小皇子不是发高热,而是中了毒,只是到底是何毒,请娘娘恕微臣医术不精。”
庄贵人脸色惨白,急得眼泪都要掉出來了,带着乞求的语调道:“太医,你想想办法,既然都知道是中毒,你快为皇儿解毒啊……”
卓太医的脸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沒敢抬头与庄贵人充满苛求的目光对视,只是低头惭愧地道:“娘娘,微臣实在不知这是何毒,此毒十分蹊跷,毒发症状几乎与孩子高热症状相同,微臣实在是见所未见。”
皇上闻言却是火气上涌,忍不住震怒道:“卓儿怎么会中毒,星子你去查查卓儿在中毒前晚膳用的是什么?他吃过的东西又是谁着手准备的,定要把下毒之人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连朕的皇子都敢谋害。”
皇后坐在皇上的身边,用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温暖的力量传递过來,还有满满的关爱,她的脸色却绷得有些紧,思考片刻后道:“皇上不用太过担心,既然臣妾看过这方面的医书,想必这医书的主人定然是知道解毒之法的。臣妾的师父巧夺天是城里出了名的神医,若要他能前來为皇子治病,定然会药到病除,只是他的性子是极其古怪的,一般人根本就请不动他,不如皇上允准,让臣妾亲自出宫一趟如何?”
皇上还沒有说话呢,庄贵人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凄凄凉凉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也想起來,家师曾经提起过神医巧夺天是他的故人,巧夺天的医术不在我师父之下,求您开恩允准皇后娘娘出宫吧。”
皇上点头允准,皇后亲自去了竹林小屋请巧夺天,巧夺天果然单凭诊断,沒有借助任何探查,就发现小皇子是身中剧毒,而且中毒之人下毒的分量很轻,真的就造成了高热不退的假象。
整个京城里,能看出这样区别的人恐怕就只有巧夺天了,巧夺天道明自己的天下医书里,有本医术孤本记录着这种毒,他依稀记得这种毒的解法,于是就立刻开出了方子,将皇子体里的毒素压制下去。
嘉宁宫里,淑妃大惊失色,她紧张地追问沐凉,“你不是说这本书是孤本,沒有人知道这种毒的吗?怎么皇后请來的人会知道,而且还解掉了小皇子的毒,这件是大为不妙,矛头全部就指向我们这里了。”
沐凉惊恐地跪在地上,眼泪涟涟地辩解道:“娘娘请恕罪,奴婢一时疏忽,竟然将拓本当成了孤本。不过如果不是皇后请來了巧夺天,宫里的御医们是看不出端倪的,事到如今娘娘不能畏手畏脚,更不能显得心虚,更应该前往绯烟宫探望小皇子。”
淑妃慢慢收敛了惊慌之色,淡淡地道:“对,小皇子吃错了东西,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这就要前去探望。”
淑妃假惺惺地來到绯烟宫探望,小皇子赵卓的高热已经褪去,额头不再滚烫,泛紫的面色也开始红润起來。
“听说皇后娘娘请來了神医,小皇子的高热退去了,臣妾这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这心里惦记着小皇子,昨天的晚膳都沒有用好呢。”
淑妃边说着边向着小皇子的床榻边靠过去,却被庄贵人给挡住了,庄贵人毫不客气的语调道:“娘娘,卓儿不是发了高热,而是被人下毒,娘娘还是不要靠近,免得将毒气过给了娘娘。”
淑妃又装出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手里握着丝绢拍了拍胸口,慌不迭地道:“什么?中毒?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孩子冲了雨水受了凉,发热也是常有的事,这怎么会中毒呢?”
庄贵人紧绷着精致的五官,阴阳怪气地道:“中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不过无须娘娘忧心,毒素已经清除,皇子已然无碍。皇上下旨要彻查此事,恐怕这凶手是无处遁形。”
这时候,皇后的贴身宫女溪莹前來禀报,她在皇后的耳边低语了一阵,皇后淡然冷笑,对着两个人道:“御膳房的承应人霞儿,携带着宫里的宝贝想要私逃出宫,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本宫还听说上次她指认自己的师父与语桐合谋谋害本宫。这个霞儿虽然不是皇子的专用庖人,却也是在御膳房的人,她应该是有机会给皇子下毒的。本宫要将她抓起來,好好审问,刑房里流水的工具,她若是嘴硬,就不要怪本宫心狠。庄贵人,你陪着本共同去……”
淑妃的脸色青紫交替,她沒想到霞儿这么快就暴露了,也沒想到她会沉不住气,想要偷跑出宫,她明明已经叮嘱过她不要有任何动作的。
皇后带着庄贵人走出绯烟宫,皇后即刻下令,“溪莹,将霞儿抓起來,派几个人好好看着,别让她自杀。”
庄贵人不解的道:“娘娘,那霞儿不是已经被抓起來了吗?”
皇后脸色凝重,严肃地道:“本宫只不过是试试淑妃,沒想到她的紧张的表情出卖了她,本宫追查南山之事,早就发现这个霞儿与瑞安王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來小皇子中毒,她也是难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