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透过窗牗散成几束,层层叠叠地铺在地上全是沁人心扉的温暖。
红木雕花大床上,蓝馨赤身裸体,只残留着胸前挂了的肚兜,躺在虞尧的身侧,她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已经睁开了双眸,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虞尧的醒來。
虞尧的手臂缓慢地抚上额头,接连喝了几天的酒,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右手向旁侧搭下去的时候,触到蓝馨柔软而又有弹性的肌肤,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瞥见躺在身侧垂着眼帘的蓝馨,虞尧“腾”的一下子坐了起來,他迅速穿上衣服跳下床榻,赤着脚就站在地上,只觉得脑子纷乱,他用手指着她,极度不客气的语气,“你怎么会在这?”
蓝馨也慌乱的坐起身,眼眸里明显闪着泪光,胡乱地抓起身边的衣服穿上,她的脸色绯红,深深地埋着头,“少将军,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奴婢过來扶您,您就把奴婢抱到床上……”
虞尧抬头紧闭起双眼,他的头痛心里更是痛,他突然像是失了控的雄狮,咆怒着将身旁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打落在地上,茶杯茶壶摔得粉碎,满地都是雪白的瓷片。
蓝馨将衣服迅速地穿好,泪水涟涟地瑟缩在墙角处,在府里十來年的光景,她从來沒有见过虞尧这样不受控制地发脾气。
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向着凌云院走來,眼前的情景已经來不及掩饰,即便真的费尽心思去掩饰,也是欲盖弥彰。
虞老夫人带着婉诺等一众丫鬟气势汹汹地就闯了进來,蓝馨穿好衣服下了床,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垂眸低头站在床脚边上。
虞老夫人的脸上绷得很紧,她瞟了眼虞尧,又看了看蓝馨,半晌才开口道:“馨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昨日婉诺说你沒有回自己房里,而是留在了凌云院,我还不信,沒想到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勾引少将军。”
虞老夫人摆明了是有备而來,她开口先责备蓝馨其实是声东击西,想让虞尧亲自开口为蓝馨求情。
屋子里的人谁不清楚虞老夫人的心思,她为了让虞尧能纳蓝馨为妾,是煞费了一番心思,将蓝馨留在虞尧的房中也是她的事先安排。
沒有如她所愿,虞尧只是愣愣地出神站着,一个字都沒有说。
倒是蓝馨已经膝盖发软跪倒在地上,胆小甚微的语气道:“求老夫人恕罪,昨日是因为少将军酒醉,才将奴婢抱到床上……”
虞老夫人直视着愣神的虞尧,郑重其事地开腔道:“事情已经这样了,馨丫头女儿家的清白也是毁了。尧儿,这么多人都撞破的事,不是一个人的责任,总要两厢情愿吧,我们虞家要对馨丫头负责,你说对不对?”
虞尧缓了缓神,似乎清醒了过來,他漆黑的双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蓝馨,冰凉的语气道:“我做的事我自然要对馨姐姐负责任。”
虞老夫人紧绷的脸色终于舒缓开了,她的唇畔漾起欣慰的笑,蓝馨也是缓了口气,她终于抬起迷蒙的双眸,充满期待的眼神仰视着他。
虞尧铁青着脸从怀里掏出鬼刀,他倏然将刀鞘拔下來,左手趴在桌子上,右手握着刀高高举起,对着兰馨道:“我是哪只手抱了你,就废掉哪只手,也算对你有个交待。”
虞老夫人与蓝馨都大惊失色,她们沒有想到他口中的负责是自残,蓝馨爱了虞尧那么多年。
离得那么近,却很多时候都只能远远看他,爱的那么深,却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浅浅地掩盖着。
在虞尧的刀子快要落下來的那一刻,蓝馨迅速地起身,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他的面前,双手握住他手里的匕首,几滴鲜血顺着刀刃滴在桌面上。
虞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虞尧的心头更是感到了深深的震惊,他颤抖的手缓慢放开刀柄,喉咙里低低地涌出三个字,“馨姐姐……”
对她,他虽然沒有爱意,却有敬意与愧意,落在桌子上猩红的斑斑点点,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虞老夫人紧张地吩咐婉诺过去包扎蓝馨的伤,声线明显有些激动,“尧儿,到现在你还看不清谁是真心对你的,蓝馨的清白已经被你给毁了,你若是不娶她,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蓝馨的伤还沒有包扎好,听到这话却重新跪倒在地上,如泣如诉地道:“老夫人,其实……其实奴婢与少将军并沒有发生任何事情,少将军只是喝醉了,所以就搂着奴婢睡着了。奴婢虽然自不量力,痴迷少将军绝世英才,却不想他如此心痛为难,所以奴婢不会嫁给少将军。”
虞老夫人狠狠将手里的虎头长杖敲在地上,怒不可遏的语气道:“尧儿,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你这几天烂醉如泥的不就是为了那个鬼女莫非殇吗?馨丫头这样为你,连让你产生愧疚她都不愿意,这样的女子你都不要,你是想怎么样?”
虞尧的心头纷乱如麻,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字字真切地道:“奶奶,尧儿的心已经死了,今生都不想娶妻。”虞老夫人的怒气已经难以控制,她扬起手里的虎头长杖狠狠打在虞尧的后背上,边打边气喘吁吁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打了十几杖,只觉得脚跟不稳向后倒退,婉诺和其他小丫鬟赶紧凑上前來扶住,一番劝说将虞老夫人送回了咸华阁。
虞尧在咸华阁门口跪了三日,虞老夫人的气才算消散,她心里也清楚虞尧虽然生性纯良,对待别人也是至善至真,却沒想到他竟然对待感情如此的执拗。
让虞尧在短时间内完全忘掉莫非殇,接受其他的女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虞老夫人终于允许虞尧进咸华阁请安,她慵懒地撩起眼皮瞥着跪在地上的虞尧,仍是带着怒意开腔道:“你还知道來给我请安,是來看我有沒有被你气死吗?”
虞尧的单膝跪地改为双膝跪倒,虞老夫人是最疼爱他的人,他的行为确实是让她伤心了,“奶奶,请恕尧儿不孝,辜负了奶奶的美意,是尧儿的错。可是我的心里真的沒有办法接受非殇以外的其他人,求奶奶您不要再逼迫尧儿,好吗?”
虞老夫人将桌子边放着的茶送到嘴里抿了抿,她根本就沒有接虞尧的话茬,而是看似无心的吩咐道:“馨丫头,听说锦绣庄新进了上好的绸缎,过几日庆国公府的连老夫人过寿,我与连老夫人是知交,定然要去赴她的寿宴,你去给我挑几匹好段子。尧儿,馨丫头的手上有伤,你陪她同去。”
虞尧虽然明知这是虞老夫人又要有意撮合他与蓝馨,却因蓝馨的受伤确实是因他而起,而不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蓝馨陪着玉要走出咸华阁后,虞老夫人对着身边的婉诺,胸有成竹地道:“尧儿的秉性我了解,何况人心都是肉做的,馨丫头这样温柔纯良,对他又如此痴情不改,我就不信她打动不了他。”
莫非殇在暖花阁被秦娘悉心照料着,脚踝处的伤很快就好了,一连几日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她觉得胸口发闷,便独自一人出了暖花阁,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虞尧与蓝馨一起从锦绣庄出來,因为是虞老夫人的意思,沒有任何其他的下人随从跟着,也沒有派马车。
蓝馨的手伤沒有办法抱着绸缎,所以三匹绸缎都抱在虞尧的怀里,又走了很长的路,虞尧的额头涔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蓝馨从怀里掏出白色的锦帕用心地擦拭着虞尧额头的汗水,关切又温柔的语调,“都怪奴婢考虑不周,刚才出府执意要辆马车就好了,少将军哪里是该做这事的人呢?”
虞尧的唇畔勾起温和的笑意,不以为然地道:“这些布匹是为老夫人做衣服的,为她老人家进些心力也是应该的。”
莫非殇在远处,将锦绣庄前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看着蓝馨为他擦汗,看着他唇角挂着的笑,她的心里莫名的痛,嘴里却自言自语地道:“他是我哥哥,看到他能幸福,我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我为什么不高兴,反而会这样心痛。”
皇宫,皇上批阅完所有的奏折,伸了伸筋骨,将桌边的湄江翠片放在嘴边,抿了几口便觉得神清气爽。
福公公从外面外走进來,神色匆忙慌张,语调颤抖着禀告着:“皇上,喜公公……喜公公怕是不行了……”
喜公公原本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后來因为年事已高,所以离开了仁德宫,但他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的,与皇上的感情匪浅。
喜公公虽然养居在易怀院,皇上却总是不忘在节日赏赐东西。
听到喜公公病危的消息,皇上与福公公一同來到易怀院,床榻上喜公公头发已然全白,他想起身行礼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身,他只得伸出手臂,嗓子里发出心力交瘁的声音,“皇上,当年的事,老奴……老奴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