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弯月递上一份礼单,道:“请太□□,这是大舅老爷家送来的重阳礼,奶奶让太太过目。单给太太的东西也已经送过来了。”
林苏氏接过,笑道:“咱们家的礼才送出去几天,他们家的礼倒先到了。”
看过礼单,东西差不多都是那些东西,并无多大变化,只觉照着往年的例略厚了一些。林苏氏道:“把那黄金自鸣钟拿来摆这屋里,其他东西都收拾进库房吧。”又问道:“你过来的时候你们奶奶在做什么呢?咱们家给京中各家送的节礼可都打点出来了?”
弯月回道:“节礼都打点得差不多了。方才贾府来了两个妈妈,奶奶这会儿正见着呢。还问太太可有空,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请个安。”林苏氏听闻贾府来人,奇道:“好好的怎么打发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弯月忙回道:“因我过来送东西了,到底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要不,我这会儿回去问问?”“那倒不必,待会儿你们奶奶过来我自问她便是。我一会儿还想去花园走走,也不必让那两个妈妈过来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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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贾敏递上一些礼单,道:“这是送给京中各交好人家的重阳节礼,太太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添减的?也有那些下面的人要送咱们家的,等礼到了咱们家再打点回礼。”
林苏氏点头,接过礼单略看一遍,皆是按着规矩送的,倒也各处得宜。
史氏别的不说,管家理事这方面却是个厉害的,贾敏得其教导,自然也不差。又兼进门后林苏氏也不曾揽权,而是亲自带了贾敏教导管家,交际往来,之后更是放了权。贾敏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如今打理起家事来已是井井有条,林苏氏倒是落得清闲了。
林苏氏想想道:“敬国公家的夫人好琴,我们家收藏有几本琴谱孤本,前些日子我闲着无事,誊抄了一份,就把那原本送一本给敬国公夫人。她不喜金银之物,礼单中的那两柄祥云金如意减了吧。文夫人爱菊,我今儿见咱们家园子里很有几株绿云和玉壶春开得不错,各送两盆给文夫人。他们家想必原也有,可我们送了到底是我们的心意。”如此,林苏氏又与贾敏说了几家夫人的喜好。
末了,林苏氏道:“其实这送礼只要不是错了规矩礼数,都是差不多的。可就是要在这差不多中合了别人的心意,才算是有心了。礼的本身价值如何,倒是其次了。这些夫人们也是各有喜好厌恶的,送礼的时候多顾着些,总比不顾好。”贾敏在一旁点头应是,心中认真记下了婆婆方才所言。
“哦,对了。”林苏氏突然想起道:“刚才弯月说你娘家来人了,可是有什么事?”
贾敏低头踌躇一番,为难道:“是儿媳的父亲和大哥。昨儿父亲带了大哥去铁网山游猎,谁知太子亲临,命各家子弟比试一场。儿媳的大哥骑射不精,名在倒数,竟还落了马,把腿给摔着了。父亲因大哥当众、当众出丑,心中难免生气,今儿晨起说是心口不舒服,还请了太医。我母亲觉得今年家中不顺,便想重阳后去庙里上个香,打发人来问问我和母亲是否同去。”
林苏氏原本就觉得贾赦运气差了点。自己本身文武不成,无什大本事,好在生为国公嫡长子,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倒也可富贵自在一生。偏他又遇到了一个偏心且有手段的母亲、一个处处把自己压住的弟弟。作为正经国公府继承人却被迫偏居别院,富贵仍在,却是低了一等,“自在”二字更别说了。
如今看来,贾赦的运气岂止是差了点,可说是倒霉。贾赦原参加游猎便是为了结交人脉去的,心思自然不在骑射上。谁能想到太子会去,还非要众人比试。
若贾赦只是普通世家子弟,就是排在末名也没什么,世家多纨袴膏粱。可他偏偏不是,他是半生戎马的两代荣国公贾源、贾代善的嫡长孙、嫡长子!祖父、父亲上战场拼杀,儿孙却连打猎都落马,不说贾赦如何丢脸,只怕贾代善更是脸上挂不住!也难怪气得请太医了。
林苏氏心中虽想着这些,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只道:“你父亲和大哥可要紧?打发人去瞧瞧吧。”“我刚才已打发钱嬷嬷和夕月去了。”“哦”林苏氏道:“我是不大信什么和尚道士的,也不爱出门,上香我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就去吧。”
虽然林苏氏这么说,可贾敏想着,婆母不去,自己独与娘家母亲出门,到底不太好,便道:“他们是要去城外,一路车马颠簸,浩浩出行,怪折腾的,我也不想去。只要有心,在家念几卷经文、上两柱清香,也是祈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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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都以为贾代善身子虽不如从前了,到底没什么大碍,谁想年底竟传来不好的消息。
贾家下人中便开始有了些流言蜚语,说是二奶奶怀的这一胎只怕不吉。想想自打二奶奶怀孕起,瑚哥儿落水没了,二房的祥姑娘早产,好好的一个庶哥儿也是落地就没了。大奶奶身子时好时坏,亲家贬官,更有秋里大爷打猎落马,老爷病了一场。现在更是不得了,连老爷都不好了。
这些话越传越广,最后竟弄得所有贾家下人都在私下谈论了。王氏心中之怒自不必说,只是她素来忍得,竟并未发脾气,也未出手惩治下人。而是满面悲愁的往贾代善、史氏面前哭了一场,述说委屈。
贾代善心里清楚自然自己的身子是怎么回事。面上瞧着是这一两年才不好的,其实早有迹象,以往不过是自己不曾露出来罢了。想着实在怪不到媳妇身上去,何况她怀的还是自己嫡亲的孙子呢,便安慰了几句。史氏心中虽也有些犯嘀咕,可到底偏爱小儿子,这又是自己小儿子的嫡出孩儿,也就多心疼了几分。便顺势为王氏撑了腰,好生整治了家中下人一番。王氏得了当家二人的势,也趁机以嚼舌根的名头将贾政房中的两个人打发了出去。
周瑞家的小心扶着快要临盆的王氏坐下,道:“奶奶的脸色看着不好,可是昨晚又没睡好?”其实王氏的脸色何止是不好,可说是极为憔悴了,隐隐与怀孕前比较,竟好像是老了几岁的光景。
王氏以手抵额,皱了眉头,周瑞家的忙上前轻轻按摩。王氏声带几分疲惫,道:“这孩子一直都挺折腾人的,自打有了他,我就没睡好过。”周瑞家的忙安慰道:“听说越是折腾的孩子越是聪明,也更有福气。”
王氏闻言,露了些笑意。贾瑞家的又道:“奶奶要的药都配好了,我每日在家亲自煎了再送进来。只是,我不明白,奶奶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为什么要喝那药往后拖呢?只怕会影响了奶奶的身子。”
原来王氏寻人配了将产期略往后延的药,因不敢让史氏知道,也因她身无诰命,便连太医也没敢请,只在外面寻了信得过的大夫。
王氏道:“你知道什么。这是年底了,府里人多事忙,又有那些烂心肠的人弄出些闲言碎语。老爷这会儿子身子又不好,一家子心里头都不自在。我这会儿若生了,岂不让这孩子不讨喜。横竖也拖不了几日,只等到初一就行了!”
正月初一,新年之始,又是太爷的生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王氏心中想想,又得了一个主意,招过周瑞家的低声吩咐道:“你且去寻一个能掐算的和尚或是道士来,万不可让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