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婚礼便进行到新郎新娘敬酒的流程。顾轻歌轻轻为陆海棠揭下盖头,新娘柔美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顾轻歌笑的满足,他的海棠,终于是他的妻了。
敬酒先敬家人,敬多年陪伴以及养育之恩。顾轻歌牵着陆海棠先是款款行至顾家桌前,从辈份最老的奶奶开始,奶奶看见大孙子终于与那陆家的小女儿修成了正果,心里也是一片开怀。再敬秦老将军,秦老将军不知为何板着一张脸,顾轻歌也不甚在意,接着敬顾家二老。
顾显扬与顾氏的脸上满是欣慰,顾氏更是激动的不行。拉着海棠的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竟是无语凝噎。陆海棠看母亲这个样子,赶忙拍了拍顾氏的手,给她宽心。
酒敬到顾轻歌的舅舅,秦放这里时,顾轻歌与陆海棠碰了钉子。秦放并不领二人的情,摆着一张臭脸,随即拂袖而去。
顾轻歌二人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没想明白何时得罪了这位一年见不上一次的舅舅。秦明月倒是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敬了顾轻歌与陆海棠一杯,祝福两人伉俪情深,白头偕老。随即一口干了杯中酒。老夫人眼里看着,心里可是喜欢的很。如此豪气的女子,倒像极了她以前年轻的时候。
顾轻歌与陆海棠二人又去敬旁边的陆家。此时一直压抑着的秦放实在忍不住了,冷声道:“妹妹呢?”
秦放虽然没有指明,顾氏也知道是在问王氏。只得如实回答:“做了太多恶事,被赶出了顾府。”
秦放气的冷哼:“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些年过去,已经为了夫家六亲不认了!”
秦老将军也是微微皱眉,血浓于水,顾氏却听从顾淳笙的安排将王氏母女二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如何歹毒,才能这样羞辱两个女子?更何况王妙姿还尚未出阁,便遭到了这样的羞辱,恐怕日后找个夫家都难。
“你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果然是现在改姓了顾,忘记自己以前姓过秦了?你怎么能如此歹毒!”秦放恨不得拍桌子骂人。
“这是轻歌的婚宴,请你注意你的言辞。”顾显扬冷声道,眼眸里藏着锐利的锋芒。
刚刚一直在沉默的顾氏此刻终于开了口,顾氏一反常态,诘问道:“你如今如此说我,我便不明白了。你如此重视血缘关系,又怎么将收留妹妹的事推给我?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愿?妹妹在顾家住了一年,看她对我的儿女做的一番好事!费心想害我笙儿毁容,又将学言推到水井里面!你也是有儿女的人,你的亲妹妹对你的儿女做出这样的事,你可能忍?”顾氏一开口便像连珠炮似的,句句逼人。顾显扬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他这个平素里纯良老实的夫人,今天她倒是真让他刮目相看。
“这……”秦放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此刻被顾氏堵的一时接不上话来。
“如果哥哥你也没法因着血缘之情便对妹妹所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视而不见,那你更有何立场来说我?”顾氏直直逼视着秦放。秦放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秦放虽然对妹妹的做法心存不满,可终究有血缘关系。思来想后觉得不妥,秦放招呼一直跟随自己的贴身仆人吴江:“你去派人,在全京城查找三小姐的踪迹。务必要将三小姐找到!”
“是!”吴江颔首答应道,当即便将这事安排了下去。
秦放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何,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待到传来王氏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秦放因为与妹妹怄气,不愿住在顾家。便不顾舟车劳顿,回了家里。第二天秦放起了个大早,刚打开卧房的门,便看到吴江恭敬的站在一旁。
“三小姐有消息了。”
“她们在哪?”秦放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不如先将妹妹接来自己府里住几天,日后的住处再慢慢商量。
“在门外。”吴江顿了顿,欲言又止。秦放察觉了吴江似乎有话想说,挑了挑眉:“但说无妨。”
“三小姐死了。”吴江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节哀。”
什么?!死了?!
秦放不可置信的瞪着吴江。他的妹妹,秦老将军的掌上明珠,怎么如此便死了?
“我找到了三小姐的尸体,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死了已经有两日了。王妙姿不知所踪。”吴江想了想,又道,“属下将三小姐的尸体带了回来。您看?”
秦放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从未想过他的妹妹还如此年轻便过世了。吴江适时的扶住秦放,秦放摆摆手,吴江便松开了扶住秦放的手。
秦放闭上了眼睛,与王氏从小到大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对了,好像是三年前。她嫁的远,而秦放又忙,两人常是几年都见不上一面。每每两人错过,秦放只道日子还长。只是没想到三年前一别,竟是他与王氏的最后一场相见。
定了定神,秦放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老泪纵横,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吴江再次劝道:“节哀。”
他跟随秦放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放如此失态。将门无虎子,秦放随秦老将军,冷酷,无情,杀伐果断。曾经一度吴江以为他是一个没有悲喜的人。直到今天。
秦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将三小姐厚葬了吧。”
秦放转身要走,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吴江道:“那三小姐的女儿王妙姿,你可曾找见?”
吴江摇了摇头。秦放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妹妹死了,外甥女更不知身在何处。如此大的事情,他需告知秦老将军与顾氏一声。
翌日,顾府。
“什么?!妹妹死了?”顾氏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父亲,秦老将军。
秦老将军此时紧蹙着眉头,看着顾氏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责怪与痛心,秦放也是一脸的悲痛。
“无论怎么样,蓉儿可是你妹妹!你将蓉儿赶出了府去,现在她横死街头,可是遂了你的愿?”秦放冷声道,语气里尽是埋怨。
“爹……”顾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天一大早秦老将军便气冲冲的坐在大厅里等她,顾氏才知道了王氏横死街头的消息。虽然这与她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她没有将王氏赶出顾府,王氏便不可能会到了这个地步……
秦老将军此刻看着自己的二女儿,又气又恨。秦家三小姐横死街头,与人说出去,他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
“爷爷,你又何苦为难娘亲。”
一道泠泠清越的声音从厅门处传了进来,下一秒顾淳笙便与秦明月出现在了秦老将军的眼前。
秦老将军一直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外孙女,不知好歹,又牙尖嘴利。听说这次出主意将王氏与王妙姿用如此羞辱性的手段赶出顾府的便是他这个好外孙女。秦老将军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与厌恶。
顾淳笙并未理睬秦老将军的态度,态度依旧恭敬。先礼貌的问候了秦老将军与秦放,顾淳笙这才面向满面焦灼的顾氏。顾淳笙冲顾氏安抚的笑笑,示意自己的母亲不便多言。随即顾淳笙转向秦放,朗声道:“舅舅,以我之前所听见的您的言语,句句是在斥责母亲不念亲情,那笙儿斗胆问舅舅一句,舅舅认为何谓亲情?”
“自然是血脉之亲,帮扶之情。”秦放道。
顾淳笙微微一笑,却道:“笙儿认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是一个人做人的基本道德准则。血脉之亲只是单纯的血脉关系,而舅舅所说的帮扶之道,笙儿却以为,只有当一个人遵守这基本的做人道德,才足够资格被帮扶,否则便是助纣为虐,害了自己,也害了亲人。舅舅认为笙儿说的可对?”
秦放并不言语,等着顾淳笙接着往下说。
“而论及王氏及其女儿王妙姿。俗语言,长姐如母。母亲长时间来收留王氏,以姐妹之礼相待,而王氏不知感恩,便为不孝不悌。王妙姿更是三番五次挑拨我顾家之间的关系,便是不忠不义。背后以恶语相侮辱,是不礼,千方百计贪我顾家财物,便是不廉。更有王妙姿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恬不知耻,所谓不耻。”顾淳笙说的头头是道,秦明月在心里暗暗给顾淳笙竖了个大拇指。看来她这个妹妹,可是越发厉害了。
秦放的脸色此时已经阴沉到极点,且不论顾淳笙的话可信度有多少,王氏的确有很多小毛病,这他是知道的。所以一时间秦放竟无力反驳,只得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姨母!”
顾淳笙这回笑的越发灿烂了:“笙儿心中也是有一杆秤的,于我有恩者为大,于我有情者为次,单有血缘为下,与我有仇者为下下。”
“而王氏从未对我施以恩惠,还对我百般欺压。后又千方百计想置我于死地。更是想要拆散我们整个顾家。”顾淳笙直直逼视着秦放,“舅舅难道从未听说过养虎为患的道理?如此一个恶人,单凭我们身上流着一部分一样的血,我便要任由她作为一个蛀虫,在顾家横生枝节,将顾家掏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