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顾淳笙摆摆手,这个小沙弥顾淳笙倒是认得,常伴在老主持身旁,为人倒也宽厚。“你前来寻我们,可是主持找我?”
小沙弥也知权贵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出家人更问不得,便道:“王爷,顾小姐,顾小姐的表姐王小姐已等在大厅多时了,主持让我来请您。”
这来访的人,的确让人有些倒胃口。顾淳笙道:“那便麻烦你带路了。”
行至大厅,顾淳笙嫌恶的望着眼前娇俏的人儿,王妙姿今日特意换了一件粉色的襦裙,外罩一层镂金薄纱衣,薄施粉黛,更显得美人如玉,肤若凝脂。走起路来莲步微移,头上的金步摇随身而动,更衬得一份雍容华贵,这金步摇顾淳笙也认得,是上次海棠姐姐带给她的那些首饰中的其一,她送了一部分给顾氏,想必是王氏这等厚脸皮,又跑去顾氏那里讨要东西。
王妙姿却是不在意顾淳笙嫌恶的眼神,前来亲切的执起顾淳笙的手,笑道:“表妹,几日不见,你便更加好看了。今日过的可好?”两人站在一起,若说顾淳笙是青莲,那王妙姿便是芙蓉,相较起来竟比顾淳笙更加明艳三分,可见今日做足了打扮。
顾淳笙心下冷笑,面上却不能输了礼数,给别人看了笑话。顾淳笙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抬手对着王妙姿刚才的座位,甜笑道:“妹妹也很是想念表姐,姐姐舟车劳顿,请先坐吧。”
王妙姿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妹妹也坐,可别累了身子。”
待众人都上座,王妙姿这才开了口:“妹妹住在这寺庙里,整日青灯古佛,不知可否习惯?妹妹以前可是最喜欢市井热闹之地呢。”
这话说的可是一语双关。一是表面的客套,问顾淳笙习惯与否。二却是说顾淳笙平日里放浪形骸,不待在深闺偏爱市井之巷。
顾淳笙笑,装作听不懂这多一层含义:“多谢表姐记挂,我这里一切还好,加上有主持与子陌哥哥照顾,日子过的更是不错。”说罢还含情脉脉的看了君子陌一眼,君子陌也温柔相对,笑容满含宠爱。
王妙姿手一抖,差点把指甲捏断。顾淳笙还是温柔的笑着,反问:“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娘与我都甚是挂念,所以来看看你。”王妙姿掩唇轻笑,眼睛里满是真切。
“那可真是谢谢姐姐了,不过姐姐来也不知巧倒是不巧。我刚差一点命丧后山,姐姐便来了。”顾淳笙微微颔首,眼底有暗芒闪过。不过几天不见,这王妙姿倒好似得了高人指点,不止脸皮更加的厚了,连行为也稳重了许多。
“什么?妹妹刚才遭遇了不测?”王妙姿以帕掩唇,瞪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满座的僧侣也是一片哗然,只有老主持手捻佛珠,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王妙姿虽然脸上表现的很是关切,可此时心里的恨意却是快要溢出来。今早太子派人传书给她,让她今日务必去一趟顾淳笙所在的寺庙。虽然太子并没有透露具体,可用头发丝想都能想到,太子已经采取了行动,而且必定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所以才让她去一探口风。
可是顾淳笙现在居然毫发未损,好好的坐在她的对面陪她演姐妹情深的戏码,还如此伶牙俐齿,怕是太子的人也失败而归了。王妙姿心里对顾淳笙的恨意越发深重起来,嘴上却依旧带着一个表姐应有的关怀:“妹妹可知道这是受谁指示?你现在已经身为紫阳王的王妃,又是伽蓝神使亲点,居然还有人敢对妹妹下毒手?当真是不想活了!”
“并不知道。”顾淳笙眼前忽然有点发虚,愕然发现素白的衣袖已洇染出一片血红。那是手臂处受的最重的一道伤,大约有三寸长,刚才不便让主持等人久等,便只换了衣服,伤口也没有怎么处理。懒得再和王妙姿演戏,顾淳笙道:“我此刻有些不太舒服,你先回吧。”顾淳笙站起来,向老主持拱手,老主持颔首,随机顾淳笙便自顾自的走出了大厅,君子陌也与众人告辞,将王妙姿一个人撂下,随即也出了大厅的雕花木门。
顾淳笙脚程异常的快,一转眼的功夫便已走在了十几米开外。君子陌剑眉微皱,这女人,刚受了那么多伤,现在居然走这么快?当真是体力惊人。
左右周围也没什么人,君子陌也不再隐瞒实力,几个轻跃便站在了顾淳笙的前方。君子陌看了顾淳笙一眼,惊呆了。此时的顾淳笙再也不复平素里伶牙俐齿的样子,嘴唇苍白,而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已经染红了白色的素衣。顾淳笙忽然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君子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顾淳笙。
顾淳笙咬咬嘴唇,发现不过一时半刻,现在自己全身竟一点力都使不上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君子陌身上。君子陌的手指在顾淳笙的腕上翻转了片刻,皱眉道:“剑上怕是有毒。”这种毒连君子陌都震惊,他也算游遍天下,却始终没见过这种毒。也不知如何解决,只好先封住顾淳笙的几个穴道,减慢毒侵入心肺的速度。
此时顾淳笙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任由君子陌将自己打横抱起。君子陌将顾淳笙抱回了别院,一路上速度快的惊人。怀里的顾淳笙气息一点一点弱下去,这是君子陌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在自己怀里一点一滴流逝。
“顾淳笙,你醒醒,你别睡,不要闭上眼睛。”
朦胧中顾淳笙能感觉到君子陌在使劲拍自己的脸,他的剑眉星目此时都写满了焦急。那双琥珀一样的瞳孔第一次泛起了波澜,如果顾淳笙没看错的话,那种情绪应该叫做担心。
“顾淳笙!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别闭上眼睛!别睡!”君子陌几乎是用吼的。进了院子,君子陌将顾淳笙放置在马车上,此时去求医已经来不及了,君子陌自己上马,一路将马车赶至了京城。
顾淳笙虽然气若游丝,但是勉强还能吐气。声音断断续续,君子陌听的也并不清晰,直到将耳朵凑到顾淳笙嘴边,才听出了几个残断的音节:“找……小……白……”
来人若是太子的手下,那这种毒药小白必定见过!君子陌一拍脑门,简直是心急过甚,反而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君子陌从怀里的琅玉瓶里掏出一枚金色的丹药,喂进顾淳笙的嘴里让她咽下去:“这药能延续一个时辰,千万别睡过去!顾淳笙,你还不能死!”
朦朦胧胧中顾淳笙的前世今生在脑海里像放幻灯片似的闪过来闪过去。她中弹,倒下,破灭,重生。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她一定不能,也一定不会再失去这次机会!她还年轻,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有大好的人生!她不愿意刚刚活过来,就又坠入死亡……
这样的信念一路支撑着顾淳笙,摇摇晃晃随着君子陌的马车一路到了都城。待到马车彻底停下时,她的意识也彻底静止了。
顾淳笙再次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陈设,正是寺庙里她居住的别院。君子陌坐在床边,单手拄腮,沉沉的睡着,眼底有着平日里没有的憔悴。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顾淳笙不由得狠劲掐了自己一把。
痛!
顾淳笙痛的呲牙咧嘴,眼泪汪汪,都怪自己下手太狠。但是这痛感更让她开心,她没死!
顾淳笙感受了下身体的力量,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上的伤口也被人细心处理好了,现在的自己和平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君子陌本来睡眠浅,顾淳笙一动,他便睁开了眼睛。看见顾淳笙终于醒过来了,君子陌的眼眸中溢满了惊喜,道:“死女人,你终于醒过来了!”
顾淳笙刚想还口,又想到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君子陌是那般的焦急,便也没和君子陌贫嘴,只是问:“我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提到中毒,君子陌的眼神一下子变的阴蛰:“是太子的暗卫才会有的毒,这种毒极其狠辣,一开始不会被发现,等毒发时,不消半个时辰便会一命归西。小白对这毒很熟悉,救了你,再加上这几日用中药调养,以及白莫尘的针灸,你的毒才算是全部消了。”
“等等,这几日?”顾淳笙瞪大了眼睛,“我昏迷了几天?”
“四天。”君子陌道。
“四天?也就是说……”
“明天便是伽蓝神使进京的日子。”
顾淳笙定了定神,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君子陌望着这个坐在床上颔首沉思的女人,今后,她就是他的准王妃了。无论两人出于何目的结合,这个结局是不会改变的。更况且经历这一次生死大关,他好像摸清了某些自己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是,居然有人敢动他的王妃!君子陌眯了眯眼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这次的事情还有蹊跷等待查明,但是幕后主使一定是太子无差。南宫无涯,今日你加诸于顾淳笙身上的,日后必定得要你百倍,千倍的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