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有什么好怕的?”我伸手,轻柔的抱着苏辛,淡淡的笑道:“这世间,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亦或重如泰山,但重点并不是你为世人带来了多少,而是你……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无愧于心。”
可是话刚说出口,我却忽然后悔了。
过去的我总喜欢给人灌“鸡汤”已然成了习惯,那些安抚人心总是张口就来,可细细想来,似乎我同我的话总是截然相反。
我的人生,分明是在不断的后悔中度过的,想至此,便不免总有些黯然神伤。
“睡吧,你年纪还尚小,本不该想这些。”我试图岔开话题,来缓解我心中的尴尬,便改口道:“以后,慢慢长大了,也自会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别人的话终究都是参考,切记,勿负了自己的本心,好好睡吧,明天起来练剑。”
“好。”他轻轻的应了声,随即十分乖顺的闭上眼睡了。
那睡的……可还是我的床,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策。
我并不想再凑上去与这半大的毛头小子同睡,亦不想睡他那张小的可怜卧床……
窗外,夜色正浓,梦之中人睡的正憨,却独独对于我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罢了,出去练剑罢。”我幽怨的叹了声,映着莹莹的月色,提上搁置在床边的清明剑,轻声踏出了屋门。
夜色如漆如墨,那一轮皎洁的雪月,轻柔的将它的微光洒落在这片灰褐的沃土,伴着万物入眠。
而夜半还睡不着的我,选了一处林中的空旷地方,猛然将清明剑从鞘中一把抽出,趁着晚风摇曳,削落叶试剑。
可是,饶是他试了许久,却始终将他体内的灵力参杂无他的剑意之中,远远达不到削树木石林如削泥般的效果,只能凭借着手中软绵绵的剑法,勉勉强强的削掉面前枯黄的落叶而已。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闭上双眸,再次进入识海去回忆“林清尘”过往的那些记忆,试图能找出他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的缘由。
“林清尘”的这副身躯好歹也有金丹修为,况且在知空林中,他为了救琇莹,也曾动用过灵力,没有道理现在会用不出来?
除非,知空林有什么能封住灵力的东西,亦或者是,他救人以后重伤被人封了灵力。
“这个浮生派,处处都透着古怪。”我不悦的皱了皱眉,忿忿的将剑插会了鞘里。
就在这时,竟听见不远处有人笑道:“才这么一会儿,这就不练了?”
“嗯,不练了。”我随口应道。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身影便从林中映着月光逐渐显露在我面前。
头顶戴绿冠,还总爱穿那一身绿,分明是一张白皙俊俏翩翩少年郎的脸,却总爱纸扇轻摇,露出那一副老谋深算意味深长的笑容,旁人甚至都勿须看,只嗅的那一身的独特的药草味儿,便也认得此人便是“林清尘”的师兄,景阳峰峰主——李时中。
李时中也不过是元婴修为,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他凭借着他那一手绝佳的诊脉技术和炼药技术,致使他在浮生派的地位并不低。
毕竟,仙人偶尔也会有个三病两痛,更别说修真者于他们而言亦不过是大半个凡人,夸张的说,李时中于他们而言便是神一半的存在,是除掌门以外最受尊重的一个人。
可是,就算“林清尘”生前同他的关系也很一般,没道理他会大半夜的跑到平阳峰的地界,来跟我在小树林子里玩偶遇。
我越发的想不通,便借机试探道:“师兄怎的夜深了亦不去休息?”
“同你一样,大半夜的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他嘴角轻扬,微微笑道:“怎么,师弟不欢迎我来你平阳峰转转?”
“岂敢。”我无奈的赔笑道:“既是一家人,师兄想光顾我这方寸贫瘠之地,自然也是可以的。”
本是挺普通的一句话,此时却听起来更像是挤兑,好在李时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却提议道:“既然今夜你我都无法入眠,不如一同去你的知空林转转?”
大半夜的跑到我的地盘晃荡,还想趁着月色正浓,约我去我先前出事的地方散步,我越发觉得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不去。”
我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正想回我的小屋,却不想他竟一把拽住了我的手,低声笑道:“你当真不想知晓,你灵力的缘由么?”
说着,他便捏了法决唤来了一柄剑凌于脚下,一路拽着我仿佛生怕我逃走了一般。
待到了知空林,他这才将我放了下来,随手一挥,那柄剑便颇有灵性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走了。
“那是......你的剑?”我微微有些差异。
我原以为这家伙成日将那把纸折扇捏在手里,还以为那才是他的武器,却不想,他竟然也是个练剑的。
而李时中听见我的话后,忽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不然呢,你莫不是以为浮生派还能让你拿把扇子到处飞?那看起来多不雅,不丢了这名门大派的脸面?”
说完,他便合了折扇,轻点着指了指前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金黄色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正是那朵月影昙花,只是,此时的他早已不像“林清尘”记忆中的那般雪白无暇,而是早已花谢凋零,失了周遭那道淡蓝色的光晕,枯萎的花瓣无力的挂在枯黄的枝叶上,伴随着凄凉的阵阵晚风摇摇曳曳。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我疑惑道。
“我带你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看这个罪魁祸首么。”他淡淡的笑道。
然而,当我看着先前开的娇艳,映在圆月之下,迎着阵阵晚风,宛若翩然起舞仙子一般的月影昙花,却变成了眼前这已了无生机的枯花模样,我顿时失了兴致。
却在这时,耳畔又响起李时中清朗的声音:“这朵月影昙花,其实并没有死,它一直……就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