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门后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人可不正是在内院消失的左二,虽没入夜,但是阴云密布,书房里早已看不清什么,左二将书房的蜡烛点燃,然后垂手站在文侯身前。
然后深深的问了一句,“问什么?”
左二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在等待着问候的解答。
文侯微微一笑,“你离开廉贞宫来到我身边有些年头了,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没有。”左二面色微白,急忙答道。
文侯没有理睬左二,继续说道:“你身为第三境知微的武道强者,却要做一个普通人的护卫,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委屈的。我也不止一次想要让你离开。可是总觉得身边如果少了你,便如同少了武器一般,任人宰割,所以久久没有下定决心。”
文侯不等左二回话,语气一转接着说道:“你在廉贞宫多年,当知廉贞宫的实力几何。北斗七宫,破军最强,武曲其次,文曲、廉贞最弱的传闻,你不是没有听说过。秦国野心巨大,加上武曲宫,齐国胜算有多大?”
左二默默的地下了头,微微的说了一句“毫无胜算。”
“齐王只看到了齐国经济的繁华,却没有看到军力的孱弱。这次去豫州募兵,他便百家阻挠。秦武王狼子野心,怎么可能停下扩张的脚步。”
接着微微的烛光,左二才看清楚不知何时文侯的脑袋上已经慢慢的爬上了皱纹,鬓角的白发如雪花般刺痛自己的眼睛。多年前初登候位,意气风发的文侯,此刻却也快要成为老人。齐王在位三年,早就没了老齐王对文侯的信任,怎奈文侯在朝野菌种声望颇高,齐王也不能拿他怎样。但是任谁也看的出齐王对文侯的防备。
可是文侯一心为国啊。左二心中暗叹。却不行于色。
“破军会败,我猜古剑门也必定插手了。”文侯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道门二派,一为“古剑”,二为“道陵”。古剑门因坐落于秦国古剑山,为世人熟悉,以法道见长,掌门方界道长更是受到世间所有人敬仰。
左二马上否定了文侯的猜测。“方界道长乃法道巨擘,怎会允许门派参与尘世之事。”
“方界道长不参与,不代表其他人不参与。我想不到武曲可以打败破军的办法,除非有古剑的人参与。”文侯眉头紧缩,在赶路的这几日文侯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多次想要询问楚忌,但是却怕接痛初级的伤疤,所以才忍住没问,但是这显然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您说的是夜子胥?”左二语气怀疑,可是终究还是接受了文侯的想法。
“若是如此,法道参与尘世,那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左二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想要到的。
天下道界分为两系。
一位武道,以修炼肉身为主,旨在将天地元气吸收到身体的每一寸血脉之中化为己用。以北斗星宫为首,下又设七宫,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分别守护世间七股势力落云国、秦国、齐国,与远在蛮荒的神秘巫族,还有草原三族九黎、东皇、曾众。北斗星宫宫主只有协商七宫之力,却无控制七宫之权,所以七宫各自为营,互相防备。
二为法道。法道又分三门,一为道门,以古剑,道陵为首的两大派受世人敬仰。二为佛门,“万佛寺”经历万年发展自成佛国,不理俗世。另一佛门神寺“白衣寺”却是神秘莫测,世人未曾触及。三为墨门,墨门只有一派,便是“墨庭”,也是最受世人爱戴的道界门派,坐落齐国,却从不参与齐国政事,墨庭首领名曰巨子,奇怪的却是墨庭的弟子却人数奇少。传言,此届巨子只有六徒,但是各个道法高深,受道界尊重,人称“墨庭六子”。
道界从来都是武道辅政,而法道从来不理尘世,若打破了这一规则,恐怕天下真的便要大乱了。
左二忽然懂得了文侯的忧心忡忡,如此全心全意为齐国的老臣却要受到齐王猜忌。左二只能暗叹世事不公了。
“可是这又与楚忌有什么关系?”
“破军幼年家乡遭遇战乱,遭上任破军所救。但是却身患奇毒,破军无法医治,若病毒不除,则无法修行武道。因道陵三术中的医术颇为神奇,上任破军将他送往道陵,可是却无解救之法。道陵掌门玉虚子,指点上任破军,将其送往墨庭。破军在墨庭呆了整整五年,才将身上奇毒清除。传说破军每日在巨子储酒之池中洗澡。你说破军与巨子的关系如何。如今破军身死,楚忌便是唯一可以继承破军命珠的人,我想有了这层关系,墨庭会对齐国另眼相待吧,若真到了关键点时刻,墨庭可以稍加援手,那结果便大不相同了。”
文侯低头像是在对左二说话,却又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最关键的是他跟宣儿小时候太像了,都是那般的倔强、好强。”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平静。文侯忽然站了起来。疲倦的感觉瞬间涌向全身,但是却没有回房间休息。匆匆的披上了长袍,向着门外走去。
“您要去哪儿?”左二急忙跟在文侯身后。
“王宫。”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就算连日的大雨也阻挡不了这股温润的感觉。远方被雨滴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
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
左二撑伞,文侯一行只有三人。文侯身侧的小太监抱手垂头,小步疾走,不时的侧眼观察问候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回廊里不断穿行的宫女太监见到这位漫步而来的男人,都急忙让开了眼前的路,躬身行礼。文侯一一微笑回应,毫无身段。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御书房”。
“文侯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长吟,朱漆大门被一名年龄稍老的太监拉开。
“见过文侯。”那太监不卑不亢,对文侯下拜。
文侯双手虚托,“刘公公请起。”随后却又在门口向着龙案上低头思考的年轻人做另外一个长揖。
“参见王上。”
“叔父来了。”伏在案上的年轻人听得这一声长吟,急忙举头看向门口,发现门口的文侯,急忙起身迎了过来。这年轻人龙眉凤目,眉心一点黑痣,却不显庸俗,反而提升了几分英武之气。身上所披的黄色长袍,顺着肩膀滑落。可是年轻的齐王却没有伸手去抓,显然对于长袍来讲,门口的人更为重要。
齐王一脸激动,将还未踏入御书房的文侯拉入房门,颇为热情。
左二收伞没有跟随文侯而入。默默站在门口等待这场对话的结束。
“王上折煞老臣了,还是称呼老臣全名为好。”
“哎,御书房内也无外人,如此称呼亲近不少。再说父辈之臣,这声叔父还是担的起的。叔父就不要推脱了。”
“去,给叔父搬把椅子来。”齐王向着垂手立在门口的刘公公说道。
“是。”
刘公公从侧房的屋子里搬来了一把木椅恭恭敬敬的放在文侯身后。
“叔父快快请坐,冒着大雨而回,豫州与中京相距千里,舟车劳顿,孤心中不忍啊。”齐王声音里满是关爱,任谁听了都会心动。
“王上抬爱,此行虽然辛苦,国事要紧,所以希望早日回京禀报王上。”
文侯也不做作,直接坐了下来,留下了还站在原地的齐王。
齐王眼角微微挑动,脸色渐变。可是只是一瞬间却马上换成了笑脸。
“叔父忧心国事,乃朝廷之臣的楷模。”齐王慢步走回阅览奏章的案台前,优雅的坐了回去,宽大的紫檀桌案上散布着几十本的奏章,接连多天的大雨,势必给国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