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响最终还是绕回了原地,程悦忍不住又大声喊道:“哥哥,表哥,你们听得到吗?”
等了片刻,除却林子深处传回来的回应就只剩下呜呜的风声,程悦喘了几口气,挨着树坐了下来,先前因为忧心哥哥和白墨卿只吃了几口干粮,现下夜渐深了,饿意涌了又上来,当真是又冷又饿。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若这林子深处真是个高人的话,未免脾气太过古怪,哥哥和白墨卿也不是没分寸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那位高人大怒,若不然,这高人本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背抵着树坐了片刻,她又站起身来,在离树三尺之内洒上了驱虫药粉,然后才重新靠着树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在又冷又饿还要防着有野兽之类的,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也不知闭上眼睛后过了多久,程悦突然蹙起眉来,只因有湿漉漉的冰凉的水滴不断的从树上往下滴,她猛地睁开眼,随即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林子内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尖叫声,一声类似于受到了惊吓,还有一声则更偏向于挨了打后的哀嚎。
程悦后脑勺直接撞在了树上,心急跳得仿佛要蹦出来,她惊魂甫定的看着面前那团黑白红相间的不明物体,小脸有些白,声音里少见的带上了颤音,“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前世程悦是绝对不信鬼神的,但奈何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后,她下意识的也就信了这些。先前白紫襄说鬼打墙的时候,她心下其实也是有些怕的,只不过另一种猜测占据了她的大脑,后来也证实他们在原地打转确实是因为被困在了阵内,但现下深更半夜,又只有她一个人,难免她不会多想。
任谁猛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白衣长发吐着舌头一脸血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都会被吓一跳,且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把脖子,竟然摸到了一手的血,程悦被吓得直接尖叫出声,于此同时她下意识的一拳就挥了出去,太害怕了反而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自救动作!
地上那一团东西动了动,随后慢慢爬起身,它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直接向程悦爬过去。
眼见那乌黑的长发渐渐靠近自己,程悦忽然若有所思道:“我方才是不是打到你了?不然你为何会发出一声哀嚎?先不说人碰不碰得到鬼,就说鬼挨了我那一拳也不该叫的像待宰的猪一样凄惨吧?”顿了下,她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
她一开始确实是被吓破了胆,眼见这团不明物渐渐向自己靠近,她的大脑就疯狂的转了起来,她得找理由来麻痹自己,来说服自己这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先不说她程悦上辈子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单说她这辈子,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也没害过人,这没理由恶鬼会找上自己啊!再一想,她就想起了方才那同时响起的两声尖叫,一声是自己的,还有一声是谁的呢!
将手送至鼻尖闻了闻,她的心彻底定了下来,这哪是人血,分明是鸡血!
一想通,她嘴角就勾了起来,她怕鬼不假,可不代表她怕人!呵,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特意进阵来戏耍自己,还真是够闲的啊!能进得了阵的除了那位高人以及他的徒弟还能有谁,她程悦的运气当真不错,出路就这么乖乖的送上门了!
还在往前爬的那团东西突然停了下来,随即缓缓仰头,长发向两边分去,露出一张血淋淋的脸来,程悦勾了勾唇,一拳就送了上去。
那团东西立刻往旁边一闪,避开了程悦的拳头,随即一道刻意变幻过的嘶哑嗓音响起,“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既然来了我的地盘,那就是我的食物。”
程悦沉默了,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了好半响才停下来,随即歪头,露出血淋淋的脖子,“好吧,反正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你吃了我吧,吃完了我好重新去投胎。”
又静了片刻,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怕鬼?”
程悦懒得再装,直接伸手就将那团不明物抓了过来,随后将他的长发往后一撩,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带我出去,你那个高人师父知晓你偷偷摸出来吗?”那声音纵使变嘶哑了,其中总归还是带上了一丝稚嫩,她立马就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鬼’就是原先在林子深处与他们说话的孩童。
那‘鬼’愣了下,随即剧烈反抗起来,伸手一掌就向程悦的门面袭来,程悦一惊,赶紧侧头避开,这孩童既然能用内力将声音从林子深处传过来就证明他年纪虽小,内力却不浅,程悦清楚自己相较于同龄的普通姑娘只是力气大些,若是硬挨了这带着内力的一掌,纵使是一个孩童打的,她也不会好受。
这一掌直接打在了树上,树轻微晃动了下,程悦偏头一瞧,手掌打在树上的地方倒也没有留下多深的痕迹,她心想,这孩童应是手下留情了,估计原本也只是想作弄自己一番,不想竟被自己识破抓住,此时应是想着让自己松手好趁机逃走。
她偏头便冲他一笑,那孩童愣了下,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程悦在他腰间戳了下,他身子一软,张口便要呵斥,程悦直接扔了粒药丸进了他的嘴里,他张口便要往外吐,程悦直接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抬高他的下巴,喉结一滚,药丸下了肚,只片刻那孩童便全身没了力气,软趴趴的倒了下去,程悦接住他的身子,让他靠在树上,弯着眼睛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那稚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程悦眯眼笑,说出来的话有些不正经,“哎呦,还是这声音好听,那嘶哑的声音可太难听了,以后可别再学了!姐姐我给你吃的是糖豆啊,好吃吗?”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给他擦脸,擦干净后她啧啧叹了一声,“这张脸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泼自己一脸鸡血啊?”顿了下,她忽然眯了眯眼,“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那孩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听了这话眼神闪了闪,这么小的孩子还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情绪,他冷哼一声,反问道:“你骗人!糖豆我吃了会没力气?你究竟给我吃的什么?你若是再不说,我可要喊我师父出来收拾你了!”
程悦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反复打量了好几遍,糊弄道:“这是姐姐做得糖豆,自然有好吃得会没了力气的功效,啧啧,真是越看你越眼熟啊。”顿了下,她忽然若有所思道:“你笑一个给姐姐看一下?”
那孩童鼓了鼓腮帮子,瞪着程悦,警告道:“你快点放了我,不然我真喊我师父了,这林子内所有阵法全是我师父设计的,我师父的厉害自不用我说,若是等我师父出来了,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你若是现下就放了我,我就当你什么都没对我做过,我也绝不会和你计较。”
程悦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坐到他身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姐姐都请你吃糖豆了,你都不肯给姐姐笑一下,我一定见过你,至于在哪儿见过我一时想不起来,也罢,先不说这个,你要是想喊你师父出来教训我的话你就喊吧,不过,你是瞒着你师父偷偷溜出来的吧?你师父知晓了会不会责罚你?还有你擅自做主扮鬼吓我却被我识破抓住了,你说你师父知晓了会不会责罚于你?”
那孩童又不说话了,显然被程悦戳中了心思,过了好一会儿程悦才缓缓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带我去找其他人,等找到了他们我便放了你,而且我带在身上的糖豆也会全部送给你,你偷偷回去后,等你师父翌日睡醒发现我们都没了也只会以为我们自己走出了阵法,而你晚上偷偷跑出来的事也不会被你师父知晓,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合算吧?”
那孩童费力的偏过头看了程悦一眼,随即又将头转了过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骗小孩呢?我才不会上当,我宁可被我师父骂一顿,也不会将你们这些得罪了我师父的人放跑。”
程悦‘嘿’了声,“你今年六岁还是七岁,你不就是小孩?”顿了下,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画面,声音蓦地提高了些许,“你是给我送那封信的孩子?”
那孩童脸色一变,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是。”
程悦蹲到他身前,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心下越发肯定他就是送那封信的孩子,心不由得沉了下来,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师父和大禹国的三皇子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他们让你师父来这边将白墨卿困在阵里的?”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由不得她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