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野香端着饭菜站在主屋门前,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进去,在她迟疑的空隙,主屋的门竟然从里间开了,程悦站在屋内笑盈盈的看着野香,“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吧,快进来。”
野香跟着程悦进了屋,将饭菜放到桌上后才迟疑道:“姑娘,您没睡?”
程悦夹了筷子菜送进嘴里,细细嚼了,咽下后才道:“躺了会儿,没有睡意便又起了。”顿了下,她又道:“过几日我要随白墨卿离开,离开的这段时日,竹清院就交给你打理了。”
野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得片刻才惊讶道:“姑娘,您要去哪里?不能把奴婢带在身边吗?”
程悦摇了摇头,道:“我要去趟东海国,一年内恐怕回不来,我虽想将你一并带走,不过恐怕不行。”
野香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用好午饭,程悦取来两封信,“野香,你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去琳琅居和雅楼。”
野香接过信并将之收好,收拾了桌子便退了下去。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程子瑜和万轩逸依旧过来陪程悦用晚饭,对于白天的事,程悦原本以为他们二人定会开口寻问,可不曾想一顿饭用完,二人竟然没有一个开口。
不过就算他们二人不问,有些事程悦仍要和他们说清楚,她用帕子擦干净嘴,又喝了口茶才道:“哥哥,过几日我要和白墨卿一同离开大周国,也许一年内都不会回来。”顿了下,她又道:“哥哥,对不起,我还是舍不得白墨卿,你……你就当没我这个妹妹吧。”
程子瑜没做声儿,过得片刻才叹了口气,“悦儿,你真是个傻丫头,后面的话我可没听到,我程子瑜这辈子就你一个妹妹,哪是你说没就能没的,若是你下次再说这话,我可就真生气了。”他哼了声,“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白墨卿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去东海国可以,但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恐怕白墨卿真是拿他们来威胁悦儿,不然也不会逼得悦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程悦惊诧的瞪大眼,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哥哥,你……你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她蹙了蹙眉,“可……翰林院那边怎么办?”
程子瑜无所谓道:“我对仕途根本没兴趣,辞了官便是。”他原本便是为了能护着悦儿才当的官,现下悦儿要离开,他自然要跟着,不然还不知道悦儿要怎么被白墨卿欺负!他的妹妹任何人都欺负不得!
程悦蹙着眉,不苟同道:“可是哥哥当年为了拜迟墨先生为师便吃了许多苦,现下有大好前程何必为了我放弃,太不值了!”且她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东海国回来。
程子瑜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会拜迟墨先生为师,之所以会步入官场皆是为了能护住这个唯一的妹妹,他们兄妹两皆是为了对方考虑,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诸多顾忌而被白墨卿那小子钻到空子。
他到现在依旧不想悦儿和白墨卿在一起,纵使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白墨卿那小子恐怕心里只揣着悦儿一人,若是悦儿真的离开了他,恐怕那人真得疯,被这样的人爱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悦儿,这官场名利我根本不在乎,去看一看这大好河山岂不更好。”
程悦没说话,过得片刻便笑了,“好,那哥哥便与我一起去东海国,只是,我觉得去东海国还有一个麻烦。”
程子瑜会意,脸冷了下来,“你是说东海国的太子?”他想杀我妹妹,我总有一天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程悦‘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哥哥随她一同离开她自然高兴,可是白墨卿会同意吗?白墨卿现在在自己面前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他的占有欲有时候强烈得让她觉得心惊,最大的麻烦不是东海国的太子,而是白墨卿。
程子瑜和万轩逸又坐了片刻才离开,程悦沐浴后便也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她忽然惊醒过来,抬手一摸脸上尽是泪水,白日的伪装坚强到了晚上全都塌了,她抬起手臂搭上眼睛,泪水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心中的悲伤越浓重,她就越发清醒的认识到,她和白墨卿再也回不到从前,白墨卿再也不会惯着她,她也不会再毫无防备的对着白墨卿,纵使他们依旧相爱。
静静的哭了半响,她才将手臂放下,刚想翻身便被一人连同被子抱进了怀里,她身子猛地一僵,脱出而出,“谁?”原本应是严厉的话声儿却小的像是猫叫,嗓子已经哑了!
白墨卿已经在程悦的床边站了半响,看着她在梦中开始皱眉,开始流泪,一直看到她醒来,再看到她慢慢哭完,纵使心疼的要命他也不曾上前,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早在看见悦儿鼻头泛红,问自己开不开心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可他怕只要自己往后退一步,悦儿就真的不要自己了,所以纵使有些话再伤人,他仍要逼着自己说。
可再听到万轩逸亲口说出悦儿将匕首刺进身体里的时候,他再也伪装不下去,只想立马出现在悦儿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想看看她的伤口,想说抱歉,想说悦儿原谅我,想说我不该不信你,想说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想说很多很多。
可是纵使说了,悦儿还会原谅自己吗?他声音里带上了苦涩,“悦儿,别怕,是我。”
程悦身子慢慢放松下来,“白墨卿?”
白墨卿伸手替她擦眼泪,程悦也没拒绝,白墨卿心下既欣喜又难受,“是我,悦儿,对不起,白日我不该说那些话,我知晓如今我说再多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不想你心里难受,你打我吧,只要你心里不难受,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程悦吸了吸鼻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墨卿老老实实的回道:“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程悦道:“那你看见我……我哭了?”
白墨卿迟疑了下才道:“嗯,我……看见了。”
程悦两只耳朵蓦地红了,“为何想着和我说对不起?”
白墨卿想了想才道:“我惹你伤心了。”
程悦忍不住嗤笑一声,“但我白日和你说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不还说以后会让我开心,你说的以后就是指晚上来和我道个歉,那白日的你是被狗咬了,所以发了疯?白墨卿,你给我说清楚。”她的声音蓦地变得严厉起来。
白墨卿立马道:“你别生气,别激动,我说,我全说,之前你说会在大周国等我从东海国回来,我以为你是在骗我,先前因东海国的事你便提出过要和我断了,我是真的是怕了所以那天便说了气话,回到府我便后悔了,后来我就生出了将你强行带去东海国再带回来的想法,却不想你哥哥竟然在上早朝的时候提出你要和我退亲这事,这事在朝堂上虽被父皇压了下来,可下了朝后你哥哥又与我说你要和你表哥定亲,我一气之下就说出了今日上午那番话,你放心,那都是气话,我绝不会动你身边的人。”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程悦听明白了,“白墨卿,你真的没想过要动我身边的人?我要听实话。”
白墨卿眼神闪了闪,“我……我确实想杀了你表哥,但我保证,我绝不会伤你哥哥。”
程悦呼出一口气来,“那你今晚来就是想和我说一声对不起,你……不逼我随你去东海国了?”
白墨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嗯,我不会再逼你了,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也不会原谅我,甚至还会恨我,所以,等我回了东海国,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你放心。”
程悦‘哦’了声,“那我嫁给别人也没关系?”
白墨卿呼吸一窒,极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嗯。”
程悦‘呵’了声,“行了,我心里也不难受了,既然你已经说了对不起,那便走吧,我想睡了。”
白墨卿‘嗯’了声,将程悦放回床上,站起身时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来,他俯下身掀开程悦身上盖着的被子,程悦不妨,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白墨卿会这样做,脸蓦地涨红,“白墨卿,你要做什么?”声音带着点儿嘶哑。
白墨卿抿了抿唇,“你受伤了,我为你上药,上好药我便离开。”
程悦赶紧伸手捂住领口,根本来不及想他是如何知道这事的,脑海里仅剩的一个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让他给自己上药,因为伤口的位置比较尴尬,她看不甚清白墨卿脸上的表情,但她却可以笃定白墨卿一定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她急了,“你……你不许动,我会自己给自己上药。”
白墨卿动作没停,一手来到程悦的腰间,一手包裹住程悦放在领口的两只手,蹙着眉,坚决道:“不行,你回来便一次都不曾给自己上过药,我不信你,在我离开之前,我每日都会来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