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轻轻的抱着,宽袍大袖微微的举起来,在眉心的位置,腰背轻轻的往前一点儿,两人动作如出一辙,玲珑走了过来,她准备看一看太子究竟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假装漫不经心的走过了谢云霄的旁边,看到这人戴着一面青玉的面具,微微一凝滞,这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玲珑已经伸手将面具摘掉了,不过玲珑失望了。
面具下面的脸颊完全不是徽邺,而是一张因为极度的火焰烧出来的一种扭曲面容,容色看上去诡异狰狞而又酝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咄咄逼人之感,那双厉眸落了过来,玲珑竟然手一松看着面具从半空中滑落,那人在面具落地的瞬间,还有一点儿就接触地面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握住了面具。
“娘娘,仔细了,青玉落地即碎。”语声沧桑而又干涩,像是瓷盘上面被刀子轻轻的划过一样,带着一种凄厉。
玲珑大概已经知道了,西和没有欺骗自己,这个人是徽邺。
徽邺轻轻的一捞,面具已经在手里面了,面具上面的红色丝带微微的飞舞,已经拿了起来,那双手稳定而又迅疾,玲珑经过刚才的试探知道这个人就算不是徽邺,那也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完全对于刚才的应变是安之若素的,不免让玲珑对这个人有了戒心。
毕竟三年前的时候是自己用智计将徽邺与皇后算计的,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这些仇恨依旧像是离离原上草一样,生生不息。
“没事,玉可碎不可损其白,本宫那里青玉多得是,籽料山料都有,只要是你喜欢。着人过来自己挑选就是了,千锤万凿出深山,玉并不是石头,但是石之美者为玉,”玲珑暗示性的说了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这是宁为瓦全不为玉碎了,不是吗?”说完以后淡淡的叹口气,“以后皇宫里面又会不太平了,风大,你们去哪里都注意点儿。”
玲珑说完以后不理会两人的神色若何,已经到了云鸾殿里面,虽然极力的忍耐住了,但是穿衣打扮的时候依旧是泄露了端倪,金凤微微的颤抖,两三次以后才装饰好了,沁儿看到玲珑坐卧不宁的样子,知道玲珑心里面有事情,连忙问道:“娘娘心里面有事情不妨说出来,一人计短,奴婢虽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笨丫头,大概还是可以给娘娘说两句话儿宽心的。”玲珑将手里面的犀角梳子轻轻的搁置在了黄花梨的桌面上,看着头顶翩然的凤冠,说道:“本宫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娘娘遇到了一个故人,而且看得出来,娘娘是不想要见到这个人的。”沁儿倒是条分缕析,一会儿过后已经说出了玲珑耿耿于怀的心病,玲珑点了点头,说道:“徽邺回来了。”
沁儿长大了嘴巴,又唯恐自己的惊骇声音让外人听到了,连忙捂住了嘴巴,玲珑说道:“你也不必惊讶,我们并没有看到徽邺真正的埋葬在西华山,不是吗?”沁儿点了点头,玲珑说:“是本宫疏忽了,当初徽邺死的时候本宫应该过去验尸的,徽邺或从最后一次本宫放掉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皇宫里面,后来攻城时候那一个并不是真正的徽邺。”玲珑想到这里不禁心乱如麻,将桌面上的犀角梳子再一次握住了,说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如今法不传六耳,你可知道了?”
沁儿连连点头是,说道:“奴婢会让暗卫们好好在云鸾殿周围巡逻的,娘娘放心就是了。”玲珑点了点头,外面已经有执事公公过来催促了,“娘娘可是快了吗?皇上让奴才过来看一看娘娘。”玲珑说道:“这就来。”
然后看了一眼沁儿,这一段时间皇上龙体抱恙,玲珑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时间一长看一看镜子里面自己也是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只能用浓重的胭脂涂抹精力透支以后暗淡而又枯黄的脸色了,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连忙走到了外面,小内监已经准备好了肩舆。沁儿也是跟了过来,给玲珑将大氅放在了肩舆上面,然后一行人碎步到了乾元殿里面。
玲珑看到徽祁怏怏不乐,连忙伸手,旁边一个内侍监走过来将一个托盘递给了玲珑,这个盘子里面是准备好的螃蟹,玲珑唇色朱樱一点,未语笑先闻,“皇上在看什么,刚才皇上垂钓的螃蟹现如今已经好了,皇上吃一点儿吧。”徽祁看到螃蟹上来,淡淡的笑着,“你也吃吧,朕一个人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玲珑让内侍监将银钳子拿了过来,钳开了螃蟹的壳子,那金黄软糯的蟹黄流淌了出来,徽祁食指大动连忙吃了起来,玲珑心里面惊疑不定,究竟徽祁的病——玲珑早就已经查过了,中风的人要是吃了螃蟹就会更加严重,现如今看起来徽祁是非常放心的再吃,这样一个惜命之人什么时候变得满不在乎起来,玲珑想不通究竟为什么,暗暗的看着徽祁进食。徽祁倒是没有注意到玲珑的察言观色,回过了头,“你也尝尝,皇宫里面螃蟹虽然没有澄阳湖里面的美名远扬,不过也不甘于人后。”徽祁说完以后将螃蟹递了过来,玲珑握住了螃蟹的腿儿,不禁心里面胡思乱想起来,不过玲珑是一个可以一心二用的人,一边想着事情一边也竟然吃了小半只螃蟹。
吃完了以后,玲珑将锦帕打湿擦拭干净了徽祁的手,徽祁说道:“皇宫里面缺少朕的心腹之人,好好一个西和太子竟然也不学好,珍曦珍曦又是那样子,左右是朕养不教父之过,倒是带累你现如今被他们当成了出气筒,是朕的不是了,朕心里面含愧。”
玲珑何尝不知道徽祁的意思,太子的王储之位是国之根本,动是动不得的,徽祁可能现在已经后悔了,玲珑心里面微微的一痛,这样轻者通仇者快的事情恐怕只有徽祁才做得出来了,不过玲珑依旧是不动神色,含笑说道:“皇上可以明贬暗升,可知道吗?”
徽祁道:“何为——明贬暗升?”
玲珑丰姿绰约的站在了徽祁的面前,说道:“皇上心里面自然还是不愿意将太子置之于死地的,倒不如现如今偷偷的发放一道圣旨过去,不过小孩儿心性罢了,本宫并不怪责他。皇上金口玉言,一来可以让他看出来自己乃是大厉朝的重中之重往后行事作风自然是检点不少,二来倒是可以让皇上好好的做一个好父亲。”徽祁连忙着人过来开始研磨,一挥而就圣旨已经写好了,玲珑看着圣旨不禁浅浅的笑了笑,说道:“禄公公,你拿过去吧,切记不要让旁人知道了,皇上心里面不舒服,让他看了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禄公公连忙去了。
徽祁与玲珑并肩站着,徽祁说道:“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想必也是会改过自新的,这个盛金宫紫华城里面要说到比太子更加中意的人选,目前是没有的,十年树木,百年才树人,朕心里面知道事情不好做。”徽祁说完以后叹了口气,握住了玲珑的手,“是朕对不起你,朕给你赔礼道歉就是了。”玲珑哪里敢折煞?
陪着皇上到了乾元殿后面去看菊花,到了这个季节其高气爽,丛菊两开他日泪,一种秋色无边熏染的园内一片冷冷的幽香,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两人并肩看着前面的菊花,那姹紫嫣红的色彩就像是彩笔一点一点描画出来似的。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玲珑不禁心情也是大好,徽祁看着菊花,说道:“这一盏菊花乃是叫做抓破美人脸,你看上面还有斑斑血渍。”玲珑看一看,果不其然,这一盏菊花果然是看上去有点儿斑斑血渍。
前面还有一丛菊花,丰姿尽展的在摇曳着,徽祁含笑说道:“这一从菊花叫做猫儿眼,你看可还过得去吗?”玲珑并不懂得菊花,不过因为这几日也是要游园就恶补过了,看着菊花竟也是似曾相识的味道,一阵风吹过来翻紫摇红,美不胜收。
芳情惜花踏月,两人并肩而行,玲珑粉腮红润,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说道:“起风了,皇上回去吧。”徽祁厉眸惺忪,可能是有点儿不舒服,轻轻的揉一揉眼睛,说道:“回去吧。”又到了乾元殿里面,这时候与玲珑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走出了那芳菲妩媚的一片菊花林子,到了清清冷冷的乾元殿里面。
“朕好久没有游园了,古人都喜欢游园赋诗的。”徽祁的脸上有了一种追忆的神色,“朕其实想要好好的陪陪你,奈何三百六十天不在愁中即病中,朕没有时间去陪你,今年病起潇潇倒是多亏了你照顾我。”玲珑看到徽祁好像神色还是不好,知道徽祁心里面的事情,说道:“皇上好好的吧,不要这样子浑说了,且到云榻上面将养一会儿。”
因为刚刚从外面的菊花园里面回来,玲珑还是芳馨满体的样子,一边闻着身上的冷香,一边将徽祁服侍睡下了,玲珑说道:“宫里面的菊花,竟然也难为丰标不凡。”徽祁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外面禄公公过来回话,玲珑点了点头让禄公公进来。
禄公公进来以后,说道:“西和太子要过来谢恩,老奴拦阻不得,现如今人已经在外面了。”徽祁有点儿为难,说道:“在外面就让他好好的等着就是了,朕已经说过了不想要见这个忤逆子。”玲珑轻轻的伸手捂住了徽祁的嘴巴,“皇上,亲不间疏的道理皇上还是明白的,臣妾让太子进来就是了,太子今日想必心情也是不好的。”
“禄公公,你让太子进来就是了。”禄公公连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