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皇后的授意,玲珑这才有了勇气,今天一天果然是“事到万难需放胆,宜于两可莫粗心”了。
沁儿问了禄公公这才知道徽祁并没有离开,玲珑通传了,这才到了上书房里面。
徽祁临窗而坐,蹙眉看着庭院外的一株山茱萸,早春风暖莺娇,露浓花重,天气和煦,外面春光如同一卷上好的绢画一般,玲珑不敢打扰徽祁,只在旁边淡淡的看着。
终于,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还是落了过来,玲珑看到徽祁凝眸望着自己,连忙陪着小心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徽祁的神情不悦,眉峰微微的高挑,“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亦或者有了新的主意,这么快又回来,偏是害怕朕落定了主意。”
“皇上明鉴——”玲珑不敢藏私亦不敢搪塞,微微躬身说道:“皇上,臣妾确实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来可以保全皇族的颜面,二来可以顺利和亲,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窗外柳絮纷飞,像是人捕捉不了的先抽别绪一样,徽祁的眸子又落到了外面,玲珑本已失望,但是徽祁凉凉的开口,说道:“说来听听。”
玲珑忙整肃仪容,站了起来,说道:“皇上可否偷梁换柱?”
徽祁轮廊分明的脸庞上因为这句话有了一点拘挛,指着玲珑厉声问道:“朕的婕妤,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玲珑虽然畏惧,但是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回答,“皇上,这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之计,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皇上一直以来谋定而思动,臣妾的微末伎俩在皇上的眼中自然是不足道哉的。但是珍曦公主有珍曦的好处,宝珞公主有宝珞的好处,大概都是国之根基,黄上倘若将目光放在前方,也无不可。”
“过来回话——”徽祁伸手将南珠在空中摆了摆,玲珑到了徽祁的身旁。
徽祁伸手,玲珑原以为徽祁要在自己脸上打耳光,自然是做好了准备,谁知道徽祁不过是勉强的笑一笑,语声微微沙哑,问道:“你与陈充仪究竟是什么关系,这样关系宝珞公主,宝珞年纪已经到了,就算是今年不婚配,明年也是免不得的,这就是女子的宿命。”
玲珑因为紧张,稍微舔舐一下薄而红润的嘴唇说道:“臣妾与陈充仪也不是多么根深蒂固的友情,与穆德妃也是泛泛之交,不过是不想要公主下嫁罢了。”玲珑语声若似如兰花之幽,说完以后微微举眸看着徽祁,徽祁淡应,“这今天你可累了?”
玲珑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有点无措的看着徽祁,徽祁笑一笑说道:“朕看得出来为了这件事情陈充仪没有少求你,既然是你已经这样说了,朕未免你伤心,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可行不可行还是未定之天,你可明白朕的意思?”徽祁的语声清淡如莲蕊,但是寒凉的也是直逼入心肺。
玲珑侧首,点头说道:“臣妾静候佳音,皇上不会陷臣妾于不义的,臣妾相信皇上。”
徽祁双目湛湛有神的看着玲珑,良久摆了摆手,“去吧。”
玲珑颊边微现梨涡,“臣妾告退了。”
玲珑刚刚回到了云鸾殿,麗笙面色有点焦急,“娘娘可算是回来了,刚才奴婢听说陈充仪到了德妃那里,受了好一通零碎气。”玲珑秀美无伦的脸上露出一个隐忍的怒意,“姐姐真是糊涂,如此存亡之际,怎可轻易恳求德妃,德妃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公主跳入火堂子里面。”玲珑那双柔美如玉的手取过来文房四宝,轻轻展开了纸笺行云流水写完了一封信,给了麗笙,“去给充仪姐姐,告诉充仪姐姐横竖还有我呢。”麗笙连忙拿着信去了,玲珑只觉得累极了,自然是懒怠动弹的,这样靠着休息,不禁睡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玲珑只觉得鼻端微微的痒,打一个喷嚏旋即睁开了眼睛,原是徽祁用南珠上面的流苏在玲珑的鼻端轻轻的拂动着,玲珑抬眸乍然看到是徽祁忙不迭的行礼问安,徽祁将玲珑搀扶起来,那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九五之尊,“皇上可是有好消息过来吗?臣妾简直迫不及待了。”
徽祁只是浅浅的笑着,良久微微的叹息说道:“朝中并没有适龄的女子,况西夷已经说了必须是公主,上次夜宴的时候大概已经是见过了公主的才艺,所谓百年树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培养一个人的困难,朕也是有了难处。”
玲珑那娇艳若滴的樱唇微微的颤抖,“按照皇上的意思……宝珞与珍曦不可幸免于难了?”
徽祁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玲珑你言重了,实际上到西夷去并无不妥,朕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不过远隔重洋,不可随时随地回来罢了,实际上每一年的年末过来进贡的时候也是可以回宫暂住两日的。”徽祁说的勉强,玲珑面如死灰,绞着手中的一方锦帕,徽祁伸手将玲珑蜷曲着的手慢慢的抚平,这才冁然而笑,“罢了,你也尽了力,如今智尽能索,只能这样了。”
玲珑那明珠生晕的眸子微微的晃动,只能点了点头,当晚徽祁留宿在云鸾殿,一夜被翻红浪好不受活。第二日,天光,徽祁早就走了。
玲珑疲累,好不容易支起了身子,沁儿到寝殿里面帮着玲珑梳洗,玲珑嘴角不觉含笑,“看来如今是没有办法了,只求充仪姐姐不要过分悲伤了。”
沁儿的手停下来,说道:“实际上不管到哪里左不过公主是不可留在身边的,皇族的女儿更是不可留在身边的,岂不闻戏文里面老是说“愿生生世世不要生在帝王家”嘛!”
玲珑那美玉莹光的眸子里面有了晦涩,“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给陈充仪一个交代。”
沁儿将最后一条纤腰玉带送了过来,玲珑穿好了以后,沁儿叹口气说道:“充仪娘娘是聪明人,她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一般人力就可以逆转的,所以定然不会怪责娘娘,况且娘娘并非是袖手旁观,如今圣意已决,也是没有办法了。”
玲珑伸手将头顶的鸾凤轻轻的正一正,叹口气说道:“也着实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这些话还没说完,禄公公已经飘然而至,手中的蝇拂子晃动一下,甩着马蹄袖拜倒在了玲珑的身旁,“娘娘,午间皇上说不用去上书房伺候着了,而是到听香水榭里面去,请娘娘盛装。”
玲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微微的点头,问道:“究竟怎么说,有什么别致的事情等待着本宫吗?”
“这个?”禄公公也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冥思苦想一下微微的摇头说道:“奴才也是传话筒罢了,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大概听皇上的口风是要娘娘穿的隆重一点。”
玲珑点了点头,说道:“午间本宫自然回到听香水榭的,公公过去回话吧。”
禄公公一溜烟到了前朝去。
“换装吧,”玲珑清雅绝俗的脸上是一个微微的不耐,“好不容易穿的齐整,偏偏又要换装。”
玲珑换了迷离繁花丝锦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站在了水银镜的前面,沁儿看了看微微的点头,“但是奴婢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玲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盛装一般是有事情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只能点头说道:“大概是见什么人吧,莫非是本宫家里面的人来了?”不过想一想也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玲珑都是如坐针毡的,禄公公过来引路,玲珑与沁儿麗笙一路迤逦到了听香水榭,玲珑不免疑惑,问道:“可是见什么人?”
禄公公这时候已经知道了目的,说道:“听说是西夷的使者,是西夷可汗的长子拓跋锐。”
“本宫知道了,”玲珑伸手将眼角那碎珠流苏扶到了耳朵后面,眼睛如同星光闪烁,问道:“可是那个和亲的对象?”
禄公公闪烁其词,只是微微的点头。
少时,已经到了听香水榭里面。
台榭绿阴浓,薰风细。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距离远远的玲珑就看到了徽祁与可汗的长子,虽然是远距离,但是玲珑依旧是感觉到了一种不悦,这个人的侧影看起来并非中原人玉树临风的样子,想必是形容鄙陋不堪,玲珑举步到了水榭里面。
徽祁看到玲珑进来,为之先容的介绍了两句,可汗的皇长子拓跋锐左手在轻轻的放在了右面的胸口,“外臣拓跋锐见过婕妤娘娘。”拓跋锐这才抬眸,只是一个宫中的娘娘就如此的光艳如霞,可想而知皇帝女儿的姿容,不禁心生喜悦。
玲珑微微的点头,“本宫见过皇储。”
玲珑几乎是不敢抬头的,这人不但长着一双三角眼,而且那左右二分的胡须看上去焦黄而又猥琐,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完全没有京中男子的伟岸与高大,甚至让人一看之下就想要退避三舍,玲珑坐立不安。
徽祁伸手举过来酒杯,“这位是拓跋可汗的皇长子,玲珑你可敬酒给他。”
玲珑经过徽祁的授意,连忙举杯,清酒堆盘,玲珑微微的颔首,“本宫敬拓跋王子一杯。”
拓跋锐只将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玲珑,玲珑觉得无礼至极,低垂了臻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