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到了小阳春,过了农历年就是二月初,已经是百花次第开放的季节,但是玲珑偏偏心里面凋残的很,如同经过狂风骤雨打落的红莲一样,在水面上载沉载浮的。
还没有等待沁儿过来回话玲珑已然等不及了,这些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连忙三两步过了蜂腰桥往上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由于是心里面焦躁,竟然感觉脚下的花院也是深疑无路,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到了上书房,碧纱窗影下,约略可以看的将徽祁的身影,沁儿奔了出来说道:“在了。”
玲珑微微的点点头,调整一下面部表情,说道:“看到了,等一下如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消息你就去坤德宫请皇后过来,记住了吗?”
玲珑说完以后扶着门框微微的转身,沁儿看着玲珑玉芙蓉一样的脸上全然是一个没有胜算的表情,不禁有点难过,“主子娘娘这又是何必,现如今皇上在气头上,主子娘娘……”
玲珑淡淡的问道:“刚才本宫说的,你可记住了?”
沁儿只能点头,满心焦躁的在外面等待着了,她是知道玲珑很不会拒绝别人的,但是没有想到为了这样事不关己的事情也是会舍生取义,真是出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看着玲珑慢慢的到了内殿里面……
内殿里面焚烧着龙涎香,淡淡的幽幽的,玲珑一脚踩在了织金地毯上,心里面也是稳定了不少,她很会技巧性的说话,自然是不会傻到单刀直入的,玲珑看到徽祁凭窗而立,微微的降低了语声问道:“皇上在看什么?陌前杨柳色吗?”
徽祁微怔,回过了头说道:“不过是开春了,春和景明,朕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觉得很是养眼,故此上,多看了一会儿。”
玲珑浅笑,说道:“春色自然是比秋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只是皇上……”
玲珑纵使已经非常巧妙的避免单刀直入了,但是还是有意无意被徽祁捕捉到了话里面的机锋,徽祁无措的笑一笑,望着玲珑,语声有点微凉,“朕知道你过来做什么,朕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朕也是不得已,朕言尽于此,你也好生的思量吧,朕并非铁石心肠的父亲,你也知道因为一个女子挑起了兵戈,那是不好的。”
玲珑的语声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自然是不好的,只是皇上,臣妾此次前来并非给宝珞公主求情,而是恳请皇上在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热闹一点罢了。”
玲珑知道徽祁的心里面最忌讳的就是旁人当头对面的与自己分庭抗礼,所以玲珑先答应了徽祁,然后慢慢的想办法转圜,徽祁的神色有点微微的变化,夸张的笑一笑,坐在了扶手椅里面说道:“朕倒是想不到,你竟然是过来说这个的,朕还以为你是过来帮着陈充仪求情的。”
“充仪姐姐是人之母,自然是考虑的周全,听说充仪姐姐在上书房外面跪了两个时辰皇上不闻不问?”玲珑说着话将一个小酒杯拿了出来给徽祁倒水。
徽祁的唇线紧绷,说道:“陈充仪她也是老糊涂了,莫非这样子长跪不起就会改变吗,真是昏聩了,朕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既然是喜欢跪着就让她跪着,她或许只有跪着才会清醒!”徽祁掷地有声的说完,然后将眸子落在了玲珑的脸上,说道:“朕莫非还不知道吗,陈充仪必定是有求于你,这才让你过来给朕说好话的,只是玲珑你也知道,兹事体大朕不得不计出万全,要说到打仗是不可能的,要说到得罪了穆德妃一族,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玲珑嘴角始终蕴含着一缕淡淡的柔柔的微笑,说道:“皇上喝茶。”
将手中的一小杯茶递到了徽祁的手里面,徽祁握住了酒杯,微微的震怒,“连你也昏聩了吗?放着好好的茶杯不用,偏偏用酒杯斟茶?”
玲珑连忙下跪,说道:“皇上也知道齐大非偶的意思吗?”玲珑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完就会被徽祁赶出去,于是镇定心神,循循善诱的说道:“皇上以为宝珞公主才智无双不是吗?实际上臣妾只想说,上几次在夜宴里面都是臣妾的功劳皇上莫非不清楚吗?宝珞公主虽然年纪到了应该婚配的时候,但是皇上仔细的想一想,宝珞并非是不可出嫁而是宝珞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皇上难道就不害怕宝珞到了西夷那民智未开的地方去遭到人家的嗤笑吗?”玲珑一口气将要说的全部说完了,才用那双堪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的美眸望着徽祁。
徽祁摆手,说道:“朕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朕不可冒险,你可明白?”
玲珑了然的笑一笑,说道:“皇上自然是不会冒险的,但是西夷也是需要克制的一个小国,不是吗?如果让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到了西夷,那么不但是不可以克制西夷而且还会被西夷凌辱与欺负,皇上以为很好嘛?”
徽祁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酒杯,说道:“这就是你今天要来说的话,朕记得你是说过的,你并非是过来为宝珞公主求情的,你这是做什么?”徽祁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外面的沁儿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沁儿举步就要去找皇后,但是这时候玲珑不过淡淡的说,“这是臣妾的愚见罢了,皇上自然会圣裁的,这中间孰轻孰重,皇上是真龙天子神目如电自然是比臣妾更加的深谋远虑,不是吗?”
“你——”徽祁颤抖着手指,指着玲珑,良久后说道:“你先起来吧。”
玲珑驯顺的站了起来,她更加了解徽祁,徽祁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威胁,玲珑自然也不是自轻自贱的人,所以跪了一下就站了起来,站起来以后折纤腰以微步走到了徽祁的身旁,将徽祁手中的酒杯拿了过来说道:“皇上,臣妾还是给你用茶杯倒茶吧,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桴鼓相应,不是吗?”说着话已经,呈皓腕将茶水倒好了,徽祁接在了手中,说道:“你说的也并非不无道理,你先出去吧,朕会好好考虑的。”
玲珑言尽于此再也不敢说别的了,万一真的触怒了皇上那结果玲珑是明白的,不光自己要倒霉,就连步府估计都是要满门抄斩的,于是淡淡的笑着走了出来,她的心里面现在安定了不少,刚刚走出来看到沁儿焦急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于是.眸含春水的笑一笑,说道:“回去吧。”
玲珑笑一笑,“想什么呢,回去吧。”那双眸子清波流盼,望着面前的沁儿,沁儿呆呆的,一时间心里面枨触。
沁儿连忙伸手走了过来,刚刚走出去一点路,玲珑忽然觉得还是应该让季朱华帮助自己一把,于是改变了方向,说道:“还是去坤德宫吧。”沁儿也不说话,只是搀扶着玲珑,刚刚走出去不远看到走过来的穆德妃与珍曦公主,德妃脸上木无表情,珍曦公主微微的点头,错过了玲珑与沁儿。
忽然间德妃不知道给珍曦说了什么,珍曦这才回过了头,说道:“婕妤娘娘,珍曦想要和婕妤娘娘说两句话。”
玲珑回眸看一眼珍曦,珍曦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玲珑含笑,“好久不见,你愈发出脱的齐整些,过来说话吧。”珍曦到了玲珑的身旁,说道:“娘娘这是去哪里?”
这时候德妃也是走了过来,玲珑一看到德妃那护犊的样子就想到了陈充仪,心里面有点不痛快,但是嘴上还是问道:“德妃娘娘到上书房去吗?现如今皇上在批阅西夷过来的奏疏,恐怕是没有时间的,驳回了娘娘的颜面就不好了。”
德妃微微点头,伸手正一下自己的风髻露鬓,,看得出来德妃今天也是淡扫娥眉,倒是让玲珑有点微微的惊诧。
珍曦眉眼含春望着玲珑说道:“婕妤娘娘说笑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臣妾还不到那个该要变的年岁呢。”说完以后驯顺的垂低了脑袋,玲珑看到这里不禁笑一笑,“你到前面去,本宫和你母妃说两句话。”
珍曦知道自己不好打搅,于是走了。
玲珑细细的打量一下德妃,说道:“娘娘今天也是盛装了,娘娘果然想要宝珞到西夷去吗?”德妃虽然年老了,但是因为化妆与衣服的搭配竟然看上去也是皮肤细润如温玉,那双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脸颊,说道:“莫非本宫还要自己的女儿到西夷去吗?”
玲珑樱桃小嘴轻轻的动一动说道:“其实西夷也是可以控制中原的,莫非德妃娘娘看不到吗?臣妾在这里只求娘娘保住宝珞公主,其余的事情,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是以大局为重的。”玲珑知道私下慕太傅也是招兵买马的,一般人招兵买马原因无非是想要谋朝篡位罢了,西夷的军队其实也是人多势众的,如果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在中央集权里面有一席之地,那么到了最后战争里面也是不无小补的,玲珑没有一点儿的办法去说服德妃,只能循序善诱,让德妃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德妃还是那张木然的脸,冷冷的说道:“没有人会为了这些东西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虎毒不食子,本宫并不是老虎。”
玲珑点点头说道:“大概德妃娘娘还没有想清楚,不存在虎毒不食子的典故,娘娘要想远交近攻实际上也是很简单的,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实际上吴王宫里醉西施,大概西施也是自己不明白的,有些事情竟然会让自己改变,不是吗?”
德妃听到这里微微的有一点变色,说道:“你不过是为了让我放过宝珞。”德妃是常年四季礼佛之人,自然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玲珑伪装出来一个无所谓的神色,说道:“这些是一方面,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娘娘的另一方面,不是吗?”
德妃伸手将风吹乱的鬓发理一理,说道:“本宫不会上当的,西夷,本宫的珍曦是不会去的,还是让宝珞去比较合适一点。”玲珑那不点而赤的樱唇上有了一个隐约的笑意,“娘娘岂不闻,小不忍则乱大谋,并非是永生不见,而是暂时的割舍罢了,娘娘要做什么大概本宫也是食髓知味的,娘娘只管做就是了。”
德妃望着玲珑那娇艳若滴的红唇,说道:“你果然是聪明,就连求情也是这样才华横溢,不过本宫并不会上当的,你让宝珞自求多福,本宫不会让珍曦到蛮荒之地去的。”
玲珑腮边慢慢有了一点红潮,说道:“娘娘深谋远虑,大家同样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