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祁说完以后,避而不看玲珑,玲珑将心一横也不再流泪了,看来破冰行动是不能实行下去了,心里面有又开始筹措别的计划。
徽祁也不伸手,就像是硬生生要惩罚玲珑一样,现如今玲珑与德妃换了一个局势,刚才跪着的现在坐着了,刚才高高在上坐着的,现如今哀哀欲绝的跪在了地上,德妃好像很满足与自己目前的形势一样,微微的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浅笑,就像是拈花的佛陀一样,慈悲里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皇上,陈充仪求见,在外面候着呢。”禄公公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玲珑侧眸看了一眼禄公公,禄公公也是微微的愕然,自从玲珑来了上书房还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子和徽祁回话的,不免令人咋舌。
大概是禄公公到外面去已经和陈充仪说了什么,过了会儿陈充仪才走进来。
“你也来了,真是闻风而动,你们现如今都到这里了是想看朕如何圣裁吗?”徽祁的语声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陈充仪走进来以后直接就跪在了徽祁的面前,珠串上面垂着的流苏晃动着,“请皇上让步婕妤平身吧,怎么说步婕妤也是为了臣妾受过,臣妾在这里跪着就好。”
陈充仪素来都是娇怯的,平常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今天也算是发昏了。
徽祁屈指指一指跪地的陈充仪,陈充仪微微的抬头,流苏在头顶摇摇曳曳的。
“你,你——很好。”徽祁淡淡的摆手,说道:“你们今天是过来闹什么,先是德妃,再是玲珑你,现如今又是陈充仪!”徽祁双眸闪烁如星,指着玲珑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玲珑已经尽力了,也是没有办法再跪地了,于是微微撑着站了起来,莫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陈充仪,陈充仪自然是知道玲珑已经竭尽全力了,皇上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惩罚妃嫔的,听皇上的口风不但是玲珑被罚跪了,就连德妃也是被罚跪了。
玲珑心里面不落忍,只能将眸光挪移到了别的地方。
看向了徽祁,徽祁的嘴角微向上弯,说道:“朕知道你是做什么来了,你是给宝珞公主求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陈充仪举眸,眼泪已经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显然是克制住了,玲珑看到那些清泪流到了陈充仪的脸颊下面,但是陈充仪没有一点儿抽噎的声音,只是流泪。
这个场景有一点诡异了,玲珑竟然看到陈充仪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哭与笑的神色,嘴角微微带着点哀愁的笑意,那往常细致的脸庞如今照旧还是清丽,“皇上,臣妾知道皇命不可违,也知道皇上已经下定了主意,但是臣妾依旧是要求情的。”
“你取来文静优雅,怎么好端端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朕这里是龙潭虎穴你也是过来了,索性你有什么要说的话都说吧。”徽祁也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慷慨态度,望着陈充仪,陈充仪点头,叩首说道:“宝珞为了皇上喜爱手不释卷,从五岁那一年就读完了四书五经,孔孟庄周,”玲珑竟然没有想到陈充仪完全没有为宝珞公主求情,而是在这里闲话家常一样,说到这里,陈充仪又点头说道:“宝珞在七岁那年发烧,太医过来瞧病说大概是不中用了,宝珞当年倔强,竟然也是活了过来,皇上知道当时宝珞是怎么样煎熬过来的吗?”
徽祁入神的听着,脸上平添了一份慈爱之气,“你说说,这些事情朕缘何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说朕倒是闷在了鼓里。”
玲珑也是完全不知道的,对于陈充仪露出了一种惋惜与赞赏,陈充仪看一看坐着的三个人,说道:“当年臣妾就告诉宝珞,臣妾说——”陈充仪的语声终于微微的颤抖起来,但是还是极力的忍住了,只是流着清泪,说道:“臣妾就说,宝珞,你要病好了父皇就会过来看你的,你这次一定要坚持过去,否则父皇就不爱你了,就不要你了……”
听到这里玲珑也觉得分外的悲惨了,就连生病也是不能让徽祁心里面有一点儿挂怀的,可见天家薄幸,她没来由的开始对徽祁有了浓重的厌倦,看着陈充仪无助的哭泣着,玲珑的心里面也是难过起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得见陈充仪的头顶,那臻首微微的晃动着。
陈充仪那细致乌黑的长发里面已经因为色衰有了细微的白发,看起来莫名的让人伤感。
陈充仪慢慢的说着,徽祁的脸色也是慢慢的变着,忽然间一伸手,说道:“你起来吧,不要站着说话了,又没有什么大错,况且你是宝珞的生母,起来吧……”
陈充仪浅浅的一笑,无限的惆怅,站起了身继续说道:“皇上可还记得三十岁那年的寿诞吗?那时候宝珞跳舞又是作画,甚至还吟诗作对。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宝珞性情并不喜欢喧宾夺主之所以会那样不过是想让皇上您好好的看宝珞一眼罢了,皇上,你可还记得有多久没有……没有见过宝珞了吗?”
徽祁那如黑耀石一般的眸里面有了淡淡的暗沉,掀唇说道:“朕整天都是比较忙的,不但是宝珞就是珍曦与和睦那边也是很少过去,朕是天下的皇上,并非是谁一个人的皇上,自然也不是谁一个人的父亲,朕也算是万般无奈了。”
陈充仪止住了眼泪,说道:“臣妾自然是知道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宝珞一定会成为一个出口成章的女子,到时候有外邦过来,臣妾让宝珞好好的表现就是了。”
徽祁还没有说话,玲珑也没有说话,德妃已经说道:“充仪娘娘说完了吗?”
陈充仪微怔,秀眉如柳弯,望着面前的德妃,微微的点了点头。
德妃说道:“既然已经说完了,臣妾也想要说两句话。”
德妃雍容柔美的笑一下说道:“充仪娘娘说过的事情,这一切想必不光宝珞公主做过就连珍曦公主和睦帝姬以及其余的帝姬公主全部是做过的,这算不得什么,皇上是天下的皇上,并非谁一个人的皇上,天下的儿女都是皇上的儿女,偶尔疏忽未尽父责也是很正常的,”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徽祁,掀唇道:“臣妾还请皇上仔细的分析一下利弊,究竟是流着宝珞公主还是珍曦公主?”
徽祁左思右想,陈充仪是没有后-台根基的,当然徽祁如果要割舍就会割舍陈充仪,而穆德妃,不但穆谦之是徽祁的幕僚,就连慕太傅也是太子的老师,这里面牵扯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出来的。
德妃言尽于此,不过是想要徽祁自己慢慢的思考,究竟谁更为重要一点罢了,徽祁一会儿就已经融会贯通了,摆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会好好的考虑的,帝王家与平常人家是万般不同的,你们想必而是明白,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说道这里望了一眼玲珑,说道:“你且留步,让她们先走。”玲珑不知道徽祁的意思,只能止步,看到德妃与陈充仪双双离开了,玲珑才用那双清灵透彻如冰雪的眸子看着徽祁,说道:“皇上心里已经有决策了对吗?”问到这里,有点不甘愿的说道:“是——宝珞公主?”
徽祁冷眸顾盼玲珑,问道:“朕这样说你就明白了,一个人是可以有利用价值的,一个人是没有的,你需要选择谁?”
玲珑美眸也是顾盼,一会儿华彩流溢,说道:“臣妾觉得事急从权,不可一概而论,不是吗?皇上,现如今还没有铁板钉钉,皇上还有考虑的余地,臣妾不求皇上怎样,只求皇上不要做了后悔的事情。”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徽祁不愿意受到任何一个人的要挟,这是比陈充仪与德妃聪明的地方,徽祁清淡的叹口气,忽然间有了老态龙钟的样子,说道:“如今只能选择宝珞公主了。”
玲珑的眼眸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孤傲,点头说道:“皇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臣妾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臣妾告退了。”玲珑微微的后退,徽祁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你,不怪责朕吗?”
玲珑望着徽祁,徽祁的眼眸里面也是深黯如同大海,“怎会?”
过不多时,玲珑已经走出了上书房,外面梅英疏淡,冰凘溶泄,东风暗换年华。果然是东风暗换年华,已经过了好多年了,就连宝珞也是到了一定的年龄了,不是吗?
玲珑倒是没有想到陈充仪并没有走,她刚刚跨出上书房的门,陈充仪就从前面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玲珑总是觉得今天的陈充仪单薄的就像是纸片一样,不经意的一股风就会把陈充仪吹到天上去变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纸鸢。
但是玲珑没有想到的是陈充仪的眼底里面竟然充满了平静,问道:“皇上是否已经做了决定。”玲珑不想要欺骗陈充仪,看到陈充仪的样子,把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在了陈充仪的肩头,说道:“其实应该骗一骗你的,不过还是不要骗你了,皇上告诉妹妹,已经选中了宝珞公主,大概过两个月开春以后就要到西夷去和亲。”
玲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陈充仪已经跌在了地上,沁儿连忙过来帮助搀扶住了,玲珑只觉得陈充仪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连忙伸手掐一下陈充仪的人中穴,这时候陈充仪才隐约幽幽醒转,星眸望着玲珑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宝珞,好吗?”
玲珑自然是不会告诉宝珞的,但是宝珞也是聪明异常那面不被看破玄机,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姐姐今天身体不适跌倒在了积雪里面,妹妹先送姐姐回去吧。”将陈充仪勉力的搀扶了起来,玲珑心里面也是抱愧,这时候忽然有一点沙哑语声,“姐姐不怪责妹妹吗?妹妹无能,竟然不能帮姐姐排忧解难,是妹妹害了宝珞。”
陈充仪连忙伸手掩住了玲珑的朱唇,说道:“这是宝珞的命运罢了,造化小儿通常是这样的,其实姐姐在三年前就想过了,帝王家总有一天会这样的,没事,姐姐何尝不知你已经尽了力,皇上何时那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过你,姐姐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责?”
玲珑目若秋波望着陈充仪,“姐姐不要伤心就好,左右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和宝珞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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