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乐宫,玲珑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免得让蓝漱玉觉得自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蓝漱玉卧床不起,通传了以后皇后并不等待蓝漱玉的首肯与许可,已经三五步到了内殿里面。帘栊被风吹着,仿佛也是带着药味儿的活字招牌,桌子上放着半碗还没有吃完的糙米粥,玲珑不觉蹙额,这些粗粝的食物,蓝漱玉究竟是难以下咽的。
但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莎菱在蓝漱玉的耳旁低微的说了两句什么,蓝漱玉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一跃而起。
看到皇后连连的行礼,玲珑这时候又觉得蓝漱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可怜。但是玲珑还是横了心,在这里是不能够可怜任何一个人的。
蓝漱玉含辞未吐,季朱华已经将蓝漱玉搀扶了起来,蓝漱玉气若幽兰的说道:“多谢娘娘过来看臣妾,臣妾心里很是受活。”
皇后华容婀娜,伸出纤纤素手握住了蓝漱玉略微有些苍白的手,说道:“你我同为后宫姐妹,自然是需要互相帮衬着,且你不过是一个嫔位,自然是照顾不周的。”
玲珑看着季朱华,她眼中的季朱华永远是这样子的,这才是两面三刀的最好典范,玲珑到了蓝漱玉的床边,看着蓝漱玉问道:“昭媛姐姐,如今可好多了吗?”
蓝漱玉忙望过来,看到是玲珑,眼眸如同屏翳收风似的,“好多了,你过来看我,我也很高兴。”
玲珑再观察蓝漱玉,只觉得蓝漱玉也是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两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无二,让人觉得不知道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只见季朱华的眼眸如同川后静波似的望了过来,问道:“糙米粥是最好的药材了,一来是可以补血的,二来是可以美容,你要多吃一点。”
玲珑在心里面苦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想要笑但是终究还是觉得不合适,只能微微的埋头,用眼风斜斜的看着蓝漱玉与皇后,皇后回过眸,望着玲珑说道:“你过来喂蓝昭媛吃一点糙米粥,她自己身体不好,没有办法饮食。”
玲珑苦笑着走到了蓝漱玉的床边,然后将瓷勺拿了起来,蓝漱玉勉为其难的喝了两口,看向玲珑的眸光别提有多么委屈与难过了,玲珑何尝不知道,连忙收拾好了碗筷,蓝漱玉盈盈巧笑:“既然如此,臣妾就不强留皇后娘娘与步婕妤了,臣妾身体实在是不争气,不能多陪同娘娘与婕妤娘娘了。”
季朱华这时候才微微的露出了一点本色,“身体不好,就要好好的休息,眼见身体是需要好好将养的,不要奔波了。免得旧伤未好,又来了新伤,到了最后新新旧旧你也就明白了。”
玲珑自然也是听出了意中所指,只能微微的冷笑,蓝漱玉连连的点头。
“娘娘说的是,臣妾知道这些道理,多谢娘娘了。”
玲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蓝漱玉,虽然蓝漱玉照旧是卧床不起的样子,但是看得出来蓝漱玉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完全不呈口舌之快,反而是顺着杆子爬,说道哪里就是哪里。
香风阵阵,珠玉琳琅,两人已经走出了长乐宫,玲珑问道:“娘娘就这样?”
季朱华回眸,冷然道:“这岂不是太便宜了蓝漱玉,她没有动作本宫自然是不会动作的,她要是动了那该死的歪脑筋,本宫只能树欲静而风不止了。”玲珑听出了皇后的意思,皇后现如今是静观其变,如果蓝漱玉不出手,大概皇后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看起来,现如今蓝昭媛貌似是软禁的样子,是真的足不出户吗?”玲珑问道。
“你也看出来了?”季朱华望着前方的一点,幽幽的说到:“本宫自然是有办法惩治小人的,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只要蓝漱玉不狗急跳墙,其余的都是好说的。”
玲珑正要与皇后话别,但是还没有走开,皇后身边的竹青就已经过来了,竹青看起来焦急的很,“慌里慌张的,出了什么事请?”
玲珑也是想到了那件事情,但是没有想到皇后的情报会这么的快。
于是站在了风口里面等待着来自于竹青的情报,竹青哆哆嗦嗦着,终于调整好了语声,说道:“黄全公公刚过来说前朝已经开始弹劾皇后您了,也有步婕妤娘娘,现如今可怎么办呢?”
“黄全呢?”季朱华一边走一边问,玲珑看到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自然是不可以置身事外的,于是跟着季朱华往坤德宫的方向而去,两人穿花穿柳的走着,玲珑也是将竹青的话听了一个囫囵,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果然是昨天压下的奏疏今天起了作用,玲珑一想到自己昨天用银剪刀剪碎的明黄色奏折,不禁有一点惧怕,那种惧怕还是曾经没有过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卷入到了这样的事情里面。
而且,还是风波中心的一块小小鹅卵石。
“是蓝正霖一个人弹劾本宫,还是以蓝正霖为代表其余的人也是在窃窃私议?”到了坤德宫里面,季朱华看到黄全就问了起来,黄全自然是可以到前朝的,于是说了一个大概,季朱华的眉宇微微的颤抖,这件事情现如今还在进行,玲珑更加是有了惊惧,望着季朱华说道:“娘娘以为怎么样才好?”
季朱华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只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你不要害怕,左右还是有本宫这个大个子的。”玲珑不怕是假的,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到了必要的时候皇后只说是自己强要到上书房的,那岂不是釜底抽薪完蛋了。
不觉得玲珑已经满头的冷汗,玲珑想到了此节连连的跪拜,“娘娘好歹要保全臣妾的性命,如今臣妾人微言轻也是说不上话儿的,娘娘……”
“起来!”
季朱华就像是天神似的,那双手坚定的就像是一块上好的冰凉美玉,玲珑握住了那双手站了起来,她是很会演戏的,到了必要的时候该煽情就必须要煽情,该博同情就必须要博同情,这些都是必修课,玲珑可以说早就已经锻造好了几个面具。
“娘娘……”玲珑显得仓惶又是无助,有一点大雨欲来之前的惧怕。
“你没有听说吗,蓝正霖的目的是本宫,你不过是捎带着的,怕什么?这不是黄全已经去打听了,何足道哉,不过是一个宰辅罢了。”季朱华凉凉的说着,玲珑心念电转,这句话从侧面可以证明至少皇后是不畏惧这个宰辅的,这么多年皇后家里的关系加上七王徽邺的关系已经可以让皇后立于不败之地了,想到这里玲珑倒是安定了不少。
这一边黄全已经急匆匆的到了神晋殿,这里的早朝充满了一种无形的紧张,就像是一流的剑客在过招一样,偏偏是高照无形的,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人是最后的赢家,当然,也是没有人清楚究竟对方的招数是什么。
蓝正霖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硬语盘空,“微臣以为后宫不可乱政,皇上三思啊。”说着将一个奏折递了过来,徽祁面色沉静如水,望着地下以头抢地的蓝正霖说道:“朕不过是让一个妃子在上书房伺候朕罢了,朕并没有让妃子干政。”
蓝正霖老泪纵横,“皇上,为了江山与社稷,微臣只能忠言逆耳了,皇上啊!微臣——”
“阁老不用说了,朕自己知道牝鸡司晨的道理,莫非你还要帮朕圣裁?”徽祁的脸色看起来难看极了,这时候蓝正霖给身旁的虎贲将军使了一个眼色,虎贲将军走了出来,执着白玉圭,“老臣也附议,后宫确实是不可以干政的,想一想妲己、西施、前尘往事都是一把血粼粼的匕首啊,皇上!”
过了不大一会儿,蓝正霖身后已经有了一大群乌合之众,有一些是官居三品的,更有一些是五品六品以外的,徽祁的眉宇跳动的厉害,“这是做什么?你们都要帮朕圣裁吗?”
到了这里,黄全又是紧张的到了坤德宫里面,给季朱华鹦鹉学舌了,季朱华听到这里眸中的冷色越发的如同坚冰了,冷硬而又没有一点点儿的温度。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使得还是不使得?”玲珑情急之下倒是情急智生,季朱华也是有一点微微的焦急,一个人的言论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如果十个人一百个人都去反抗自己说自己乱政,那就不好了。
众人所指,无病而死,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季朱华平和了一下心情,问道:“有什么办法?”
玲珑紧紧的绞着手中的手帕,望着季朱华问道:“娘娘,本朝是否有两位辅臣大人,都是宰相?”
“是的。”季朱华也知道玲珑的意思。
玲珑继续说道:“还有一位王汝泉,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牵制一下蓝宰辅?”
季朱华连忙问道:“王宰辅今日有无上朝?”
竹青说道:“黄公公说了,并没有王宰辅。”
玲珑说道:“让臣妾去王宰辅的府中去请王宰辅如何,就算不能牵制,暂时稳定局面也是好的。”
说道这里季朱华的心也是微微的安定了一些,玲珑看着季朱华说道:“七王,七王,会帮助我们吗?”
季朱华不置可否,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高深莫测,淡然的说道:“他会的。”
玲珑这才放心了,问道:“娘娘,臣妾出宫半个时辰,可以吗?”
“如今没有别的办法,这里本宫替你蒙蔽着,如果有人过来找你,快去快去,务必要让王宰辅到前朝去。”季朱华说完以后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玲珑随着竹青稍微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粗布的丫头衣服,两人拿着皇后的金牌走出了紫华城。